李闲得知这些,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之前与他解释这些的老水手看他脸色变化,安慰道:“李大人无需担心,我们常遇到这种事,只是那艘船上另有客人,所以老板才会有些着急。”
苏元瑞还真是颇为焦虑的样子,正扯着嗓子大喊,指挥脱队船回归,根本没有闲暇与李闲说话。
好在脱队船的水手也颇是有经验,一番调整后,总算顺利回到队伍中,险情解除。
苏元瑞这才如释重负,看到李闲也在,歉然道:“让弘孝贤弟跟着受惊了,其实这种事本是习以为常的,只是那船上另有乘客,我这才有些担心,现在没事便最好了。”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赶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李闲也没多想,说道:“我刚才见苏大哥全凭大喊指挥那艘船,这却容易误事,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譬如用旗语什么的吗?”
“弘孝什么意思?恕为兄脑子不够用,不是很明白。”苏元瑞一头雾水,不明白李闲所说的旗语是什么。
李闲不知道海军所用的旗语是什么时候开始广泛流传,但显然这时代仍旧一片空白,他刚才也是看苏元瑞扯嗓喊得辛苦,才想到这个,便为苏元瑞约略解释了一番,又想到旗语有光线的限制,便把灯语的概念也大概提了提。
苏元瑞闻听喜出望外,异常激动的对李闲道:“贤弟大才,贤弟大才啊,这旗语、灯语于水路行船有莫大益处,尤其这武水礁石激流颇多,有这两种方式传讯,经验老到的水手相互间便可快速传递消息,可是能避过不知多少险情,弘孝贤弟,老苏代因此受益的人谢过贤弟了!”旁边水手也纷纷向李闲行礼,均是十分的激动,更一个劲赞许李闲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创举,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一个主意便能救不知道少人呢!
李闲被他们赞的脸红,他不过是拿来主义,被冠以这般高的帽子,着实有些心虚,便转移话题,“武水既然如此激险,那苏大哥你为何不选择连水下广州呢,比起武水来,连水平阔深幽,下连北江,应该是比武水更好的选择才对?”
苏半州惊讶的看看李闲,说道:“没想到贤弟如此清楚岭南的水路,不错,单论水路连水确实比武水少了危险,可贤弟有所不知的是自摺岭隘翻越五岭,那一段连接湘江和连水的陆路行程极其漫长,不光翻山越岭,还险要迭出,路途维艰,与其浪费时间冒险走那一段陆路,不如自摺岭隘越骑田岭后,自临武下武水,只要过了韶州便可汇入水流平缓的浈江,直放广州。其实要说最佳的水路,其实是浈江,若是能从大庾岭的秦关古道翻越五岭,便可顺浈水直下,不光省了陆路,水路更是一帆风顺。可惜秦关古道年久失修,别说运货了,就是行人都艰险峻,所以我们从郴州路翻越五岭后还是选择武水,险是险了点,运气不好最多损失一两艘船而已,还是划得来的。”
“原来如此。”李闲心下不免感叹。
苏半州口中的郴州路便是这时代进出岭南的第一要道,郴州路出湘江后便可与直通长安的商山路相连,又可以顺漕运主线沿长江东下,至经济重地江淮,在这时不仅是士大夫官游南北的必经之途,也是政府转运物资的要路。可惜郴州路越过五岭后的两条南下水路,武水激险,连水陆路艰难,郴州路的便捷因此大打折扣。而后世进出岭南都是走大庾岭的梅关古道,自中原经大运河、长江、鄱阳湖、赣江、章江、梅岭驿道、梅关至岭南直通海外,这便是让后世赞叹不已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端。
大江东去几千里,庾岭南来第一州。
站在船头,看着激流险滩连绵不断的武水,李闲对卜南帆开凿大庾岭路的一番苦心越发感触良多。
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却终究让卜南帆饮恨归西。
这时代,或者任何一个时代,其实都是充满无奈的啊!
感叹着,江风刮起,六艘船终于驶进平坦开阔的浈江,船帆鼓的好像产妇的奶子,带着六艘船相继驶上新的航道,顺风而下,直放广州。
而不久后,广州,新的篇章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