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这位主持方丈多大年纪了?”
“这个我倒没问过。不过,算来也有八九十岁了!”二十多年前,母亲万念俱灰,便来这偏僻的寒山寺向释永慧住持求一个解脱的办法。唐斐年记得,那年他不过五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见母亲双手合十惆怅地入了主持的禅院,他自己便蹲在寺院的一角看树洞里爬出的蚂蚁。
他记不得,母亲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只记得,母亲从禅房出来时,淡然从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母亲对他轻轻道:“年儿,咱们回去吧。”
“回去?还是回外婆那里吗?”
“是呀,你外婆是我的母亲。我想明白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有妈妈,还有你。”母亲说着,牵着他的手,就与释永慧主持告别。从那天起,母亲若无事了,就常带了香来寒山寺进香,虔心祷告,口中默念有辞。释永慧主持每每见了,便挽留母亲和他在寺里用饭。虽然如此,但母亲的病,还是一日日地加重了。在他七岁那年,母亲还是故去了。
“八九十岁了?到底是得道高僧,看着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沈慧中也由衷感叹了一下。
“慧中,咱们进去吧。释永慧主持从没有陪外客用饭的习惯。且他一天,只吃早上一顿。若今天什么事也没做,他便一日不进食。”唐斐年说着,便带着慧中进了荟萃阁。
荟萃阁名字固然不错,可惜阁内摆设简陋不堪,里面无非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再有的,就是壁上几幅年代颇久的佛画。
沈慧中便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虽然知道此顿饭肯定是极朴素的斋饭,但慧中也未料到这饭食是如此粗鄙。木条桌上,一碗豆腐,一碟咸菜,白开水一样的素汤上漂着几块菜叶子。再有的就是两碗粗糙的黄米饭。唐斐年看出秀总惊讶的神色,他在她对面坐下,就正色道“慧中,这是天下最好的饭菜。”他说完,就拿过一双竹筷,慢悠悠地吃了一块咸菜。
慧中就道:“小叔,我只是惊讶。我并无其他意思。”
唐斐年就告诉她:“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常来这里用斋饭。起初,我也吃不惯这苦涩的饭菜。但人就是这样奇怪,后来我进了唐家了,每日山珍海味的,却愈发想起这寺庙里粗鄙的饭菜来。”
“小叔。我似乎懂你的意思了。”慧中说着,也夹了一块咸菜。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忆苦思甜。我不过在反刍。”唐斐年缓缓地告诉她。
“反刍?”慧中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唐斐年,越靠近他,越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谜团一块。
“嗯。我就是在反刍。反刍从前,体会痛苦。”
唐斐年的这些话,沈慧中一时确实是不懂。她坦率地说道:“小叔,我不太懂。”
“我也没打算让你懂。”唐斐年说着,瞅了她一眼,又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沈慧中看着唐斐年,打量着这座荟萃阁,忽然就问:“小叔,虽然现在这座阁楼破败简陋,但数百年前,一定也是个繁盛的所在吧。”
唐斐年听了,就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对了。不然不用这‘荟萃’二字。”唐斐年也非常感慨。
“只可惜世异时移,时移势易,随着时间推移,这座古旧的寒山寺,终有一天,会变成断瓦残垣。”沈慧中接下他的话茬道。
“唔。沈慧中,听你这话,你倒还要几分悟性。”唐斐年已然觉得饱了。
沈慧中听了,就微微一笑道:“小叔,我发现我有几分喜欢这里了。和城市的喧嚣和浮躁相比,这里更能使人的心灵得到净化。无事时,站立于后山,听听松涛,闻闻花香,看看飞来飞去的鸟儿,这一生这样恬淡地无声无息地过去,才是符合自然。”
唐斐年站了起来,他默默看了慧中几眼,方挤出几个字:“口是心非。你若真这样想,就不会一心要进唐氏。”
此时,一个五十开外的女居士进来收拾饭桌。唐斐年和沈慧中见了,赶紧道谢。女居士是虞城本地人,刚入寒山寺不久,见今天来荟萃阁用饭的是一对相貌脱俗的年轻夫妇,就上前作了个揖,慈祥地笑道:“二位施主,可是来本寺烧香还愿,求得贵子的?”
沈慧中听了,愣了一愣,方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她的脸红了一红,便对着女居士道:“居士,我和他不是夫妻,他是我的长辈。”
女居士听了,也不禁一愣。长辈?可这一对男女看上去,如此般配,这也真是造化弄人!她便笑道:“我不知道,口里就胡诌起来,还望二位施主见谅。”女居士说着,就将饭碗放在盘子里,都收拾走了。
唐斐年无事人一般地站在一边,看着慧中脸上的尴尬神情渐次散去。他咳了一咳,说道:“待会我要去庙里进香。你若不愿,就在这里等着我。”
慧中就道:“小叔,我知道你是为您的母亲还愿。我还是跟着你吧!”
唐斐年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慧中,你的心不静。还是不要跟着我了,你要是愿意,不如去后山散一会步好了!”
“好吧。小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好的,反正总是唐斐年载她回去。如唐斐年说的一样,她的心,的确烦乱。佛教叫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一个人做了坏事,难道不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么?一味地隐忍,一味地退让,只会让恶人更加肆无忌惮,让善良的人畏惧退却。如果佛法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