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山进攻兰西的时机,看似随意,实际上却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一是兰西自古重文轻武。到了如今,更是防守松懈,上至帝室下至百姓,人人都喜爱吟诗作乐,除了一个殚精竭虑的太子和忧国忧民的丞相之外,从来没有人考虑一下这个国家是不是遇到危机了。二来,兰西二王子夏知年失踪已久,消息全无。若能除了太子,剩下的宗亲便不足为虑。
安平山自以为思虑周全,事情本也十分顺利。虽然天帝为了堵悠悠之口,命奥狄与蒲路共管,但对他来说,蒲路的陶海德若无天帝撑腰,也是个花架子,没什么本事,解决他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锦洲尽在他的股掌之间。
可谁知,半路上居然杀出一个兰西帝姬来。他之前做过调查,这位帝姬本是兰西大祭司,可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跑去炸了祖宗的地宫。于是被逐出帝室,自此深居内院,足不出户。殷曦和一提,他才想起神界还有这么一条规矩,安平山自叹大意了,心里觉得不妙。
陶海德依旧是笑眯眯的,微胖的脸衬得他愈发和蔼可亲,可殷曦和知道他能在一众求亲青年中,得到了风祎和风炜的青睐,绝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可还没等他们详细谈判,外面就有卫兵来报,是安平山的亲卫,他跑进来跪在地上,“帝君,不好了!妖界攻入了神界,天帝陛下受了伤。”
一席话说得殿内众人变了神色,风炜眼眶立时泛红,抓着陶海德的手说:“我要回天上!”
……
殷曦和与殷少晨赶回西岭之后发现,皇宫内外已经警戒起来了。
她先急匆匆回到凝晖堂,看到白玄还在房内,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丝安定,白玄正坐在榻上看书,与外面的“兵荒马乱”相比,自是十分闲适。看见她进来,温柔一笑,“你回来了?”
“你不回魔界么?”殷曦和话一说完就有些后悔,怎么感觉自己在赶人。白玄却没有在意,他摇了摇头,“妖界打过来了,伤到你怎么办。”
殷曦和被他一噎,遂又说道:“你……罢了,我先去宣政殿。你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白玄认真地点点头,听话的像孩子一般。
待她赶到宣政殿时,西岭的宗亲、朝臣、祭司都已经站满了这个帝君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空气里有一丝令人焦灼的气息,众人看到她来了,皆都让出一条路。
殷曦和一眼看见坐在主位之上的父亲,殷申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殷曦和眼一酸,父亲明明还很年轻啊。她走到太子身边站定,没有说话只等帝君发话。
殷曦叹了一口气,“原以为归元之乱后会过一段安稳日子,可谁能料到天帝会与妖界开战。我西岭虽未参战,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战了……”他环顾一周,叹了一口气,“归元之乱中,西岭损伤惨重,如今就由我亲自领兵吧。”
“父君!”殷朔清与殷曦和同时开口,他们两行动很一致,直接跪在他面前,“儿臣愿为父亲分忧!”两个人说完,互相对视一眼,却又移开眼只盯着座上的殷申。
德将军第三个跪下来,“臣愿带军出战!”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没有多说,只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宫中侍卫统领鞠芎川看着殷曦和的背影,跪在她身后,“臣愿辅佐太子与帝姬殿下!”一时间,宣政殿里都是请命出战的声音。
殷申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心中感慨万千,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他的目光却最终锁定殷曦和,“曦和,你的凝晖堂内有个魔族对不对?”
众人闻言皆一震,却碍于殷申的威严不敢开kǒu_jiāo谈。殷曦和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缓了缓神,“是的。”
殷申目光中是复杂的神色,“是谁?”
“父君,与妖界的战事要紧……”殷朔清想开口解围,谁能想到在这关头殷申居然冒出这么一句。
殷申伸手打断他,“此事容后再议,殷曦和我问你,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一句话砸在殷曦和的心上,却也让殷少晨白了脸,只是她的脸上罩着一层面纱,众人都看不清她脸上的印记。
殷曦和伏在地上,“一时一刻也不敢忘!”
眼前却炸开一个白瓷茶盏,传来殷申暴怒的声音:“我来告诉你们,那个魔叫白玄,是西岭的仇敌!是害的君后寂灭的元凶!”
殷曦和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天帝曾经的所作所为。况且,当初……确实是白玄逼得她母亲献祭了自己的元神。她一腔怒火无处可发,满腹的委屈无处可诉,最终颤抖着声音说:“可他,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殷申看着她,目光之中有悲哀有伤心却独独没有愤怒,他叹了一口气,“今夜过后,便让他回魔界吧。”他不是没看出来自己女儿的心思,可祖宗规矩再加上种种恩怨,他比殷曦和更清楚,她与白玄没有可能。如此,在一开始就斩断一切可能,绝了她的念想,这是为她好。
他不知道这次与妖界之战会有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寂灭,所以要抢在派军出征之前将事情处理好,不仅如此,他还要让殷曦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诺言。这一点,父女两倒是挺像的,把所有不安定因素都掐死在萌芽之前,是他们一贯行事的风格。
殷曦和嘴唇动了动,看了这满殿的宗亲大臣,最终咽下所有的话,低着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