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到庆寿宫,行走间已经有了些步履蹒跚,杜鹃扶着她到榻上坐下,先替她顺了顺背,又叫人给太后揉腿,并传膳进来。
太后心情抑郁,哪里有食欲,只喝了一碗香粳粥,却不忘挑了几样小菜叫身边内侍郑启刚送去福宁殿:“……一定要劝官家多进膳。”
杜鹃等郑启刚走了,顺势劝太后:“不光是官家,您也得多用一些,圣人一去,恐怕官家伤心,还得您开解着呢!”
“我实在是吃不下,先撤下去吧。”太后倚在榻上歇了一会儿,忽然问,“木兰呢?”
杜鹃回道:“一回来就去了小佛堂,说是去给圣人念《往生咒》。”
太后微微点头:“叫她去吃点东西,然后来见我。”
杜鹃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把林木兰带到了太后面前,太后让杜鹃带着其余人等都退下去,自己将目光定在垂首站在下首的林木兰身上。
这个少女一贯是这样谨慎恭顺,若非特意留意她,常常会忽视她的存在。其实在容貌上,她并不比其余人差什么,就算不如彭娇奴那样美的夺目,也自有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清新之美。她只是比旁人少了些野心和胆量,太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她成为向颖的臂膀,可惜……。
“木兰,来,到我身边来。”
太后忽然开口,林木兰不自觉一颤,然后才微抬眼眸,向前走了几步。
“官家说,你见到了圣人临去前的情景,你告诉我,圣人最后说了什么?”
林木兰闻听此言,身上立刻颤抖,接着便跪倒在地,低声道:“回太后,奴什么也没听到。”
太后轻叹:“可是官家说你看到听到了。木兰,你若是想要我保下你这条命,就与我说实话。”
她的声音低沉,里面还带着些疲惫,可话语里的意思却让人不敢违拗。于是林木兰呆怔半晌,还是一字一句如实回禀了自己见到的情景。
待说到最后,她向着太后磕了四个头,求恳道:“……此事除了太后,奴不曾向人透露一字一句;坤宁宫中,也只素琴和奴见到了那副场景,旁人都在后院排房,对此事一无所知。奴自奉您之命回到庆寿宫,只与蔷薇姐姐说要去小佛堂诵经,并未提及缘由,就是杜鹃姐姐,也并未多问,其余旁人更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太后明鉴,若是,若是,若是官家要奴自尽,奴不敢多言,只求不要牵连旁人……”
太后还在出神想着向颖最后说的几句话,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孩子为何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更想不通为何向颖会如此想不开,竟以这样激烈的手段剖白,以致儿子现在痛苦不堪。
所以林木兰说完后,太后并没有反应,殿内静的落针可闻。林木兰只觉心一寸一寸落下,渐至绝望,复又求道:“奴还有一事,想求太后。奴离家时,曾答应娘亲会好好活着,您能不能,就让奴这样悄无声息的去,不要告诉旁人,免得娘亲她,知道了伤心……”
枯竭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林木兰却飞快用袖子抹去泪水,又给太后磕了四个头。
“好了,你这孩子,谁说要你自尽了?”太后被她的哀恳唤回了心神,却又忍不住暗自感叹,连这个孩子都知道自身若有事,家中母亲会如何伤心,向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和她的娘亲呢?
心里一时气一时痛,太后觉得有些气喘,便叫林木兰:“过来给我揉揉胸口,我气闷。”
林木兰眼中泪水止不住,她一边用袖子擦拭一边起身上前,扶着太后轻轻给她揉搓胸口,待她喘过气来,又去给太后倒了一盏温水。
“你不要怕,这件事,以后你就忘了吧,对谁都不要提起。不过你这样懂事,想来也不用我提醒。”太后慢慢喝了两口水,轻声嘱咐林木兰,“官家是一时气急,他并不是心狠的人。不过他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兴许有些不放心,实在不行,我就让你去福宁殿,到时就看你的造化了。”
能取得宋祯的信任,林木兰自然自此无忧,若不能,那太后也没法子了。她终究不会为了一个林木兰与儿子认真计较。
林木兰听了太后的话,先是一喜,后又一惊,但到底不用现在就死,她还是放松了许多,当下就跪下谢太后保全。
“这些日子你就还是去小佛堂诵经,我让杜鹃给你收拾出一张床,你就不用再回后面了。”
林木兰明白,她现在的情形最好还是不要见陈晓青她们,免得给大家带去麻烦,便又谢过太后,出门叫杜鹃进来,一起服侍了太后歇息,才回小佛堂去。
自此日起,一直到向颖停灵期满、出殡入葬,林木兰都一直单独留在佛堂里诵经,每日除了有杜鹃亲自来送饮食,再不曾见过旁人。
陈晓青等人自得了凶信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林木兰,虽然听说她在庆寿宫小佛堂为圣人诵念《往生咒》,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宫中已经请了得道高僧为圣人超度,为何又要林木兰单独在佛堂诵经呢?
陈晓青忍不住向蔷薇打听,蔷薇却说:“这是太后给林御侍的恩典,您就放宽心,不要多问了。”
陈晓青无奈,只得借着去坤宁宫守灵的机会,将此事告诉了柳晨。柳晨虽然也担心,却更无办法:“官家这些日子心神恍惚,每日能进一餐就算不错,人眼看着就瘦脱了形,太后忧心不已,我们福宁殿个个都提着心,谁也不敢多话。你别着急,等圣人出殡后,再看吧。”
可是向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