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颜子真便接到邓安电话,邓安的声音:“未接电话四个。”
颜子真整夜都没有睡好,闻言没好气地问:“什么未接电话?”邓安说:“大小姐,你昨晚把手机忘在车上啦。”
颜子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约是在邓安车上接电话时落下的,马上说:“你在哪里?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拿。”
邓安说:“我送周姐去乡下,待会儿转个弯给你送过来。”
颜子真呆了一呆,周玉音的那句话又浮现耳旁:“不知道卓嘉自和庄慧行是不是已经冰释前嫌母女和好了呢?这样的深仇大恨。”颜子真可以肯定,除了家中长辈和自己,没有人知道母亲和外婆之间的冷漠。
她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她遇到了一个巧合,周玉容和周玉音,应该是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的,而周玉音眼中的不善、憎恨、讥讽,在告诉她,那是一个当事人。这一瞬间,似乎自己一直困惑的事情,慢慢地掀开了一角。
那么,自己要不要去探询?她忽然想起自己问过卫音希的话:“音希,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件事,你知道了会对你有很大伤害,不知道却会有很大遗憾,你会怎样选择?”
不,不,不,她的外婆,她的妈妈,不会让她失望,亦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她无比坚信这一点。
那边邓安见她半天没反应,提高了声音:“颜子真?颜子真?”
颜子真定了定神,说:“好。我下楼等你。”
邓安远远地看到低着头靠在楼下招牌柱前的身影,随意的一件淡绿无袖麻质上衣,白色热裤,很简单,却醒目。把车滑到她面前停下,下了车把手机递给她,笑:“真马大哈。”
颜子真谢了他,探头进车窗,对周玉容说:“周姐,过几天你有空的话,我想找你,可以吗?”
周玉容深深地看着这张皎白无暇的脸,却见她灿然一笑,一怔,忍不住也笑了笑:“当然没有问题。”却听得车里另一边周玉音淡淡地说:“想知道什么,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周玉容一惊,周玉音却看向颜子真,嘲笑:“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可惜这世界上的事总是纸包不住火的。颜子真,你如果想知道一个真实的往事,建议你不要只听好听的说法。”
颜子真静静地看着她,说:“我没有兴趣从你的嘴里知道任何事。”
周玉音目光闪闪,静下来,她看着窗外,天色尚早,路边的青色扬柳五彩鲜花在深蓝的天空背景下轻轻摇曳,烈日尚未当空,微风拂面犹带着些许凉意,她嘲讽地说:“你以为我有兴趣和你细说当年?真相只有一个,端看你有没有分辨能力而已。”真相,真相。如果没有那些事,这扬柳鲜花湛蓝天空都将可以深深看进眼里和心里。人的眼和心其实并不大,被占了空间,便腾不出太多的空来容纳其它的了。
借着窗外明亮的光线,颜子真看到她的眼角微微濡湿。也看到她眼中浓重的恨意。
她后退了一步,忽然之间,她想起妈妈的愤怒怨恨,想起外婆的始终不置一词,想起她至亲的两个人相处如冰火,想从亲人的嘴里了解一切已经不可能,而现在,想知道真相的渴望汹涌而至,她断然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周玉容焦急:“颜子真!”颜子真,你家人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她急切地看着颜子真,试图阻止。
可是不,颜子真不相信自己家人有谁会伤害别人到这个地步。她想起外婆,恩怨分明,想起妈妈,坚守原则,她们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人。
她看着周玉容,眼中有着对她的信任,如果只有周玉音,颜子真不会去,可是有周玉容在,反正她本来就打算去问她。
颜子真有没有后悔过这一刻的决定?在多年以后,她想,这个时候,她自己的世界从此开了一个门,门外的好与恶,真与假,笑和泪,变幻与不测……一一呈现在她面前。她不曾后悔。
门里面,仍然是她的世界,美丽温暖的所在。只要自己愿意,幸福和快乐,也不会减少。
车子飞驰,一个多小时后进了山区,继续开下去,就看到了满天满地的挂了穗或青或黄的稻田,和蓬勃绿意的各种田地,连着远处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有白毛红嘴的鹅和斑斓的鸭子闲闲地在水上悠游,鸡们到处走着跳着,羊只零零散散在田埂上吃草,一条两辆车宽的水泥路直通往远处。农人三三两两。
空气碧清,天色澄灰,云絮丝丝扯薄了慢慢飘。摇开了车窗,众人的嘴角都放松下来。
周玉容轻轻叹了口气:“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她的头抵在窗沿,微微地笑。过了一会儿,周玉音说:“我每年清明都会回来扫墓。”
青山绿水间,竹山边矮垄上,四座坟墓并排而立。
颜子真和邓安站得远远的,注视着她们行礼。
太阳已在半空,热力四射,山色青翠错落半围,有白云浮于遥远山顶,山脚到处是青绿竹子,有风过,竹叶飒飒作响,不远处的山腰大多辟了地,据说种的全是西瓜,此时已经瓜瓤沙甜,是美味。
从山上望下去,偌大一片村落,有水泥路直通远处山外。房子都是砖瓦的,可见民生富裕。四人慢慢从山上下来,小瀑布在各处错错落落地响着,泉水漫过脚下的石阶,薄薄一层,洗净石阶不湿鞋袜,身侧有山花错落,落英缤纷。
这里距颜子真居住的城市有近三个小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