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小时之后,伊莎贝拉还没有出现任何过敏反应,海伦娜已经在做手术准备,按照现代的规矩,用自己工具箱里准备的唯一一块消过毒的白布盖在伊莎贝拉身上,用晾衣服的架子横跨床铺支撑起来,用手术刀割开一条口子,只露出手术部位,用自己和格林先生在实验室蒸馏出来的一瓶高浓度酒精反复擦洗切口部位的皮肤。
她的手非常稳,但心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简直跟做梦一样,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第一台主刀手术会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到来,而且她跟谁都没有说的一点是,她刚刚检查伊莎贝拉的各种症状,跟范小予早在本科毕业后的实习期见过的一个先兆子|宫破裂的产妇的临床症状非常相似,如果这判断没错,那情况就比她预料的还要紧急。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来不及讨论的疑惑:伊莎贝拉身体健壮、怀孕的症状也很好,这两个月她们一直保持通信,伊莎贝拉按她说的方法数胎动,一切正常,而且伊莎贝拉继承了霍华德家的身材,体型高大,盆骨绝对不算狭窄,海伦娜之前也观察过,觉得伊莎贝拉生产应该很顺利,怎么也想不到她会难产。而且,就算胎位不正引起难产,也完全没有理由会造成子|宫先兆破裂,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范小予却一时想不出来,万一是她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处理不好怎么办?
但范小予有一个最引以为傲的性格特质,就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这个素质伴随着她从小到大在各种考试中过关斩将,学业一路风光的走到了硕士毕业。她的导师就曾经多次赞赏她,一到手术台上,反而能完全冷静下来,手比很多男同学更稳,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导师的话回响在耳边,她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长达7年的专业训练在头脑中快速闪过,她迅速的过滤着一切信息,一个最大可能性突然在脑中一闪!
喧哗声响起,老霍华德先生和格林先生一行人居然也赶到了。
“……菲茨威廉,你们的办法启发了我,我让男爵先生和年轻的奥古斯汀先生骑马分别带着我和格林先生,但无论我怎么催促他们也不敢骑得像你那么快……我一定要看到我的伊莎贝拉!”
激动的老先生被阻拦在外,伊莎贝拉痛苦的呼喊着父亲和亡母,房间里一下又哄乱起来。
海伦娜走出帷幕,大家都愣了一下,因为她已经换好那件“滑稽”的绿色手术袍子,用一顶白色无边软帽遮住头发,并戴上了口罩,如果没有少女的窈窕身形,几乎看不出她的性别。
“霍华德先生,斯宾塞先生,”海伦娜取下口罩,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缓不急,但大家都被她那高深莫测的淡定气场镇住,不由自主的静下来听着她说,“伊莎贝拉很有可能怀了双胞胎,现在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手术,格林先生,你能马上去做准备吗?我们人手不够。斯宾塞先生,霍华德先生,你们家有双胞胎的传统吗?这有助于诊断。”
“双胞胎?”大家面面相觑,斯宾塞先生急急忙忙的说:“有,有,哈里他们的两个姨妈,也就是我的两个妹妹,她们就是双胞胎,她们都嫁到苏格兰去了……她们有一个也生了双胞胎……”
“我们家族没有。”老霍华德先生紧张的说,“那伊莎贝拉还有希望吗?”
“当然!”海伦娜向老先生微笑道,“她不会有危险的。”
老先生顿时放松了不少。
海伦娜很理解这种感觉,在大家都很慌乱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站出来充当主心骨,人们就会在茫然无措中不自觉的寄希望于这个人,她这么用力的克制自己,就是希望达到这个目的。
但有一个人没有被她唬住,菲茨威廉清楚的看见,她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小汗珠。
趁海伦娜和格林先生和蒂尔尼先生在一边小声商议手术细节时,菲茨威廉走过去,紧紧盯着她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很好,你放心吧。”海伦娜以为他是担心妹妹,于是顺口回答了一句,继续对两位医生说:“……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您的学生昆恩专门负责器械和纱布,这很重要,数量一定要记清楚,不然可能会遗漏在病人的腹腔……”
那个叫昆恩的医学生额头冒汗,连忙用袖子擦擦汗,转身再次检查。
海伦娜看见他的举动,不自觉也想擦汗,手举起来又停住了:“对了!还需要一个人替我擦汗。”
“擦汗?”两位老先生有些诧异,蒂尔尼先生说,“谁有空谁就给你擦汗不行吗?”
“不行,每件事都要安排好负责的人,这样才不会出现混乱,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任何疏漏都可能导致危险。负责擦汗的人必须紧盯着主刀医生,关键时刻医生全神贯注,可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汗水正在滴落,一旦汗水落到病人的伤口里……格林先生,我们在显微镜里看到过,一滴汗水里包含有多少细菌。”
“对!非常好!这样严谨的思想和操作应该是医学进步的方向!我要把它写进书里面!……”
“先确定擦汗的人吧。”海伦娜向两外两个医学生看去,其中一个医学生向往的瞄了瞄海伦娜那露出几缕金发的额角。
“我来做这件事!”菲茨威廉在他们身后坚决的说,“你们都必须专心手术。”
“你?不行,你怎么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