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秋高气爽。
明媚的阳光下,清澈的河水九曲十八弯朝北流淌而去。
河床边有一个浅浅的水塘,镜面似地闪烁着,发白的芦苇与水塘边垂柳婀娜多姿枝条的倒影在清水中摇曳。分不清芦苇和柳枝在岸边?还是在水中。成群的大雁自北方飞了过来,扑哧扑哧落在水塘边,欢快地戏耍起来。
河两旁田野里稻谷刚接上穗,远远望去,风一吹,青芒的稻穗如同海浪般翻滚——这里种的是两季稻,要到十一月才能收割晚稻,现在这时节还早了点。
中午刚过,远方村子里炊烟早已熄灭,送到田头的饭菜也已经吃好,碗筷让女人收拾好拿了回去,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再次伏身伺候他们那些宝贝疙瘩。
这里是中国成千上万农村中,极为普通的一个村庄。和其他村庄一样,这里大多数的农民以前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对他们而言,二十里外的镇子,是他们所知道最热闹的地方,至于清朝朝廷所在地京师,那里与月亮一样遥远。
自打太平军到了江西,与清军在辽阔的江西周旋、交战,这里村庄也让兵火焚毁了。从来不知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农民只能背井离乡,远徒异地躲避战火。可他们了解的世界实在太小,不管到什么地方,战争总是与他们相伴随着。原本千多人的大村庄,到解放军打到这里时,只剩下几十个孤寡老人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杀来杀去,倒霉的都是老百姓,就没看到有谁对百姓好的。那些没及时逃难出去的老人冷眼看着又一支军队开拔到自己这里,以为这些士兵与原来一样,如同蝗虫一般,将原本不多的一点口粮彻底搜刮过去——兵过如蝗嘛!
很意外,这支军队与其他军队完全不一样,他们放下行李,奔向各家各户帮老人拾掇房子,这些军人吃在老乡家,睡在老乡家,吃饭给钱,不怕脏,不怕虱子,喜欢和老乡一起聊天。
不光如此,他们在了解了村里谁是地主,谁家是佃农后,还召集穷人开会,鼓动大家说说受到的压迫,如地租、驴打滚,穷人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要诉起委屈来自然是眼泪鼻涕一大把。头一天开会诉了委屈,第二天躲在附近山里的青壮年就回了村。
军队还没走,村子里又来了土改队。开头还是老一套,让大家诉苦。接着土改队率领穷人“吃大户”,将地主隐藏起来粮仓里的粮食搬得干干净净。
地主大骂穷小子无赖,跟着造反的泥腿子抢粮食,真是不要脸,等清兵来了,他们要好好跟这些穷小子算帐的。
很可惜,地主指望的清兵再也没来过这里,倒是说了这话的地主让军队给抓了起来,头上扣了顶又高又尖的白帽子,敲锣打鼓拉着在村里游街。说是:死不悔改顽固分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有彻底打倒大家才能安生。
光分粮食,自然与土改队到这里来的目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来是要帮穷人分土地的。
要分土地自然不是那么好分的。分田地自然需要百姓起来面对面和地主斗争,而几千年的习惯势力使得农民虽然要求拥有自己的土地,并且痛恨地主,可他们就是不敢真的迈出去一步,而是习惯观望,不想得罪任何人。
谁也不想当出头鸟。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当了出头鸟,万一解放军转移了、失败了,等清兵回来,地主还不先报复你?
这些穷人的心思土改队自然都是知道的——土改也不是从这个村子才开始,这样的场面他们经历了多少回?
为了扫除大家顾虑,土改队从部队调来一批武器(虽然是火器,不过属于战场缴获前装滑膛抢,只是这样火器比地主拥有的鸟枪自然先进多了。),成立了穷人自己的自卫队。自己掌握了武器,穷人自然觉得腰杆子硬了许多。
这时土改队又找上地主家门,地主老财看土改队正难看着,只是顾忌到土改队手头有枪,背后还有强大的军队撑腰,地主有什么?前面的战斗中,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团练武装不过一个冲锋就让人家打的作鸟兽散,不知逃到什么地方了。纵然看土改队如同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地主还是要乖乖将大门打开,迎接土改队上门作工作。
所谓的工作,一是威逼:现在农民手中有武器了,那些泥腿子正红着眼珠子想要将一切挡在土改路上的绊脚石全部扫除呢!要是不将土地让出来,只有死路一条。一是利诱:温州一带工商业者就是榜样,只要愿意离开农村,将财产转为工商业,那么这些财产土改队将不会给予没收处理,企业办的大了,政府还有奖励。当然,如果只是打着办企业的幌子,想将财产转移,这是不允许的,查实了照样是没收。据说军队财政不是很好,对没收这种浮财,军队一向是很感兴趣的。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中间再穿插几个邀请过来,用来现身说法的浙江商人描绘一下投资工商业是如何一本万利的,而与解放军对抗又是下场如何凄惨。掌握了武器的穷人再在外面不知是示威,还是正当训练,放上两下枪,吆喝几声。
再顽强的人也支撑不了多久,何况还有传言说是隔壁哪个村子里,某个地主暗地里打算组织民团与土改队对抗,结果被发现,人被枪毙,田地财产被没收,分给了穷人,众多压力让那些地主纵然不愿意,也只得放弃地契,很不情愿搬到城里生活了。
烧了地契,将田地重新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