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上,叶脉断裂,发出细微的批驳声,而如此细碎的声音,在如斯寂静冰冷的寒夜,显得震耳非常。

裴若尘只走了两步,遂又停了下来,他冷静地环顾左右,只见屋檐下、廊柱后,大树上,到处都是黑影浮动,显然已被来人重重包围。

裴若尘敛息静立,全身气机收拢,宽广的衣袖无风自扬,警戒却又闲适地看着前面透出灯火的大厅。

“现身吧。”他沉声道:“你们到底意欲如何?”

泻出灯光的大门轻巧地推开,一个穿着掌柜长衫的中年人站在门楣中,犀利地看着他——正是尤主管。

“上次被你的伪装所骗,没想到本尊是一个这样俊秀的人。”尤主管笑了笑,坦然夸赞。

只是这笑声,在夸赞声,在这等情形下,却比任意谩骂来得心惊。

裴若尘不动声色,淡淡道:“尤主管客气了。若是论俊秀,又怎么抵得上你的少主,柳公子。”

尤主管脸色一变,随即又平静下来,“你既知道我们是柳家的人,怎么还不过来参拜你的主子。”

“笑话,我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天朝之帝,是万民景仰的君王,又怎么会是你们这些连光都不敢见的肖鼠之辈?”裴若尘语出轻蔑,振振有词:“还是一群只会掳掠弱女子的懦夫。”

“你不用激我。”尤主管不为所动道:“利用弱女子确实不武,但你又是什么好鸟?当初你亲自进御制坊买鞋,我们还以为你是买给悠公主,本欲擒得公主以威胁贺兰淳——没想到,你竟然送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若我们调查没错,她似乎是贺兰雪休掉的王妃,伊人吧。”

“你既知道自己抓错了人,为什么还要抓获她?”裴若尘敛眸问道。声音阴沉,渐渐的,有了杀气。

“那你呢?明明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你又何以为她以身犯险?”尤主管饶有兴致地眯起双眼,问。

“贺兰雪将她交给在下,在下自然要为她的安全负责。”

“好一个重情重诺的丞相公子、当今驸马!”尤主管轻蔑一笑:“你怎么不去看看,当年你父亲卖主求荣时,到底是什么嘴脸。”

“良禽择木而栖,当年息夫人残暴异常、人神共愤,父亲的选择,并没有错。难不成,为虎作伥便是所谓的忠义吗?”裴若尘云淡风轻的驳斥了一句,然后言归正传:“她在哪?既然我已经来了,裴家与柳家的恩怨,自由我们来解决。你们先放了她。”

“放了她?难道又要像上次,被你们再围剿一遍,再死去百来个兄弟!”尤主管神色一肃,树影婆娑,隐藏在各处的人似都受到影响,杀气顿时逸散了出来,而站在杀气中央的裴若尘,立刻感觉到了这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场。

一触即发。

可是伊人,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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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揉了揉太阳穴,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淡淡灯光下,一个少年依窗而坐,锦衣光鲜,却沉入暗色里,那晕染的灯火,固然温馨,可沾染不了他的半点衣袂。

便如他此刻投向窗外的目光,那么漂亮的眼睛,只是灰的。没有颜色,没有光亮。

伊人从地上扎手扎脚地爬了起来,许是被声响惊动,少年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向着她:“醒了?”

“厄。”伊人点头,本想向他走过去,可是刚挪了一步,又重重的跌了下去。

“你身上软筋散的药性未散,不用白费心机。”听到伊人倒地的声音,少年蔑视地笑笑:“这是一个教训,告诉你下次不要随便吃来历不明的饭菜。”

伊人叹了口气,嗫嚅道:“我原不知,人是会害人

的。”

少年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说我不是人?”

伊人微微一哂,懒得向他解释,只是异常配合地说:“我身上有一百两银子,你们都拿去吧。只希望你们以后学好,不要再做为非作歹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报官的。谁都有不得已,如果可以,又有谁愿意又当盗贼又当强盗呢?”

伊人还记得上次他们入皇宫偷窃的事。

“你!”少年似乎很容易被激怒,伊人这样云淡风轻的几句话,竟然将他气得脸色涨白:“你竟然说我是盗贼,是,盗贼,窃钩者诛,窃国者得诸侯。”他站起身,向伊人所在的地方欺近几步:“就算如此,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天天在王府锦衣玉食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没有盗窃,你是蛀虫,甚至连窃贼都算不上!”

伊人不懂他为何那么激动,只觉得那张俊美苍白的脸扭曲紧张,倍感凄惶。

“我虽然是蛀虫,却从未吃过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这般讨厌我?”自上次他不由分说地要杀她,伊人便察觉到他的情绪。

这个少年,非常非常,讨厌身为废物的自己。

“为什么讨厌你?”少年怔了怔,随即阴沉着面容,冷声道:“你明明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却生生浪费,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讨厌吗?”

伊人眨眨眼,忽而明白了他的种种反应。

一定他想做许多事,却因为眼疾或者其它的疾病,而做不了。继而讨厌那些拥有资源,却不懂得珍惜的人。

伊人想通后,再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异常跋扈、却又异常骄傲的少年,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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