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昨晚失眠了。
眯着刺痛肿胀的双眼,浑身发软的歪坐在窗边的长椅上,怀里抱着抱枕发怔,天还没亮,屋外还是模糊一片。
也许是头脑不清醒,李钰没有束发,也没带帽子,穿着宽松的两件式睡衣,披着已经齐肩的头发就晃荡着从后院晃到了书屋,呼吸着窗外寒凉的空气,抱紧怀里的抱枕,失眠一整晚的大脑疼痛在慢慢减轻,深秋寒凉的空气很快带走身上不多的热气,但她还是缩在长椅上半梦半醒,不愿回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外也渐渐清晰起来,院子里的梧桐树簌簌落着叶子,东方也慢慢透出金黄,新的一天已经来临。唐世文轻轻的推开院门,这个时候,掌柜肯定还没起床,看着不过一晚就落满树叶的院子,唐世文决定,还是先打扫前院吧,熟练地打开书屋,把自己的包裹放在柜台下层,顺着柜台方向一扇扇的打开窗户,好给书屋换换气。
转过墙角的书架,咦?窗户开着,而且........长椅上蜷成一团的是谁?唐世文吃惊的倒抽口凉气,小心翼翼的走进,好像是个姑娘?不过书屋怎么会有姑娘?离得近了,唐世文倒是不敢肯定了,那头发也太短了,因那人是背对着蜷缩在长椅上的,短短的头发又盖住了侧脸,唐世文只能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还有一只白皙的耳朵。就在这时,那人的头动了动,脸上盖着的头发也散落下来,仔细一看,唐世文不禁后退了一步,是,是掌......掌柜!
晨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李钰的脸上,她睡得不怎么安稳,眉也皱的紧紧,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唐世文心里万马奔腾,这个人是掌柜?长椅上的人有着一张熟悉的脸,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平日里总是穿着宽宽大大的长衫,显得尤其瘦弱,因不是没见过比掌柜还文弱的书生,唐世文往日也不以为奇,只是怎么都没想过,掌柜有可能是女子......
现在怎么办?叫醒她?说实话,唐世文不敢。现在,他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怎么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放慢呼吸,小心翼翼的把打开的窗户又关上,沿原路返回,又轻轻关上院门,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进来过。站在小院门口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唐世文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现在干什么?假装不知道,瞒着?以后呢?同一个姑娘朝夕相对吗?有太多问题需要想通,现在还没有勇气再踏入书屋。遭受巨大冲击的唐世文需要时间消化,于是,他没出息的逃了。
而好不容易补了个觉的李钰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想到,就因为失眠补觉,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已经被人知晓。
她只是奇怪,还有一点担心,辰时都过了,唐世文怎么还没有来,要知道,优秀店员唐世文可是每日都来的很早,基本上那个时候李钰都还没起床,今日李钰已经晚起差不多半个时辰,唐世文还不见影子?怎么想怎么担心。
只是书屋没有给李钰担心的人陆续上了门,本以为经过昨天的疯狂人流,今天应该会好很多,哪知道自李钰打人就没断过,窗边的长椅上人,柜台前也排满了等待登记的借书人,一边快速的登记书名,一边心里疑惑,怎么连赵家镇都有人来借书啊?
一阵手忙脚乱,没有哪个时候,李钰如此的想念唐世文,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店员帮忙那可真是幸福的事情,李钰苦中作乐的想。
直到临近中午,客人渐渐减少,饱受惊吓的唐世文也整理好心情来上班了。忙乱了一上午的李钰才轻松下来,仔细查看了上午的借书记录,确认了银钱没收错,李钰才想起关心今天无故旷工半天的唐世文。
小心观察了一阵今天尤其安静的店员,李钰有点摸不准,这是怎么了?
“世文啊........今天上午没来书屋,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就是来的路上碰见了以前的同窗,多聊了两句。掌柜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根本不敢看李钰的眼睛,低着头的唐世文言不由衷的说着谎言。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担心你发生什么事儿,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看着唐世文低垂的头,捏紧的手,李钰无语的安慰,这个人骗人也太不走心了,说谎明显的都不忍心拆穿。算了,看来他能解决,自己就别添乱了。
等李钰走开,唐世文才敢仔细打量正在认真整理书架的掌柜,今日,‘他’依然穿着宽大的青色长衫,那头奇怪的短发也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举止文雅又不带一丝女气,说话声也是清脆明朗,没有半分胭脂气,实在看不出是个女子。只是晨光中那张白皙的脸,裹在乌黑的发中,明明就是文弱的女子,可是若身为女子,这偌大的藏书又如何解释?没有哪个家族会把如此多的稀世珍本交给一个女子掌控。又陷入新一轮的自我否定,唐世文觉得,这可能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难解的谜题。
时间过的很快,在唐世文的纠结和李钰的无知无觉中,安宁书屋又迎来了三位熟悉的贵客。
前日来拜访过的三位邻居又一起登门了,不过这次可不是过来和睦邻里的,只是听说这安宁书屋出借古籍,押金居然只有区区一两而心怀疑虑!想给为人还不错的新邻居提个醒儿,顺便借几本合心意的书回去仔细品读。
在李钰专心登记书名时,昊天书肆的刘老斟酌着语气对李钰说道,“李掌柜不觉得一本书的押金过少了吗?”
“会吗?很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