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淌了整整半宿的眼泪才昏昏睡去,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寝殿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自己的衣衫已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
苏璃缓缓披上衣衫,坐了起来,她伸手抚上一旁空荡荡的长枕。
那人是何时离去的,她并不知。
阳光照进殿里,地上都是斑驳的影子,如幻似真。苏璃有些恍惚地转头望向这些影子,目光似要潜没在这忽明忽暗的影子。
她又丢下自己,去了哪儿呢?
她正闷闷地想着,忽然间,她倏地发现,在这些杂影中,竟还有一个人影!
“是谁?”苏璃立刻戒备地立起身来,低喝道。
“公主勿惊,在下段无忧。”他从帷帐后的阴影里走出,原本温和儒雅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担忧。他的眼神定在苏璃有些红肿的双眸上,又飞快地掠过还带着温度的床榻,才轻声道,“请公主恕罪,在下今日不得不冒险闯入寝殿见公主,实是因为,臣昨夜收到了穆驸马的飞鸽传书。”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卷细帛,垂首呈上,“公主,穆驸马已说服漠北各部为救出殿下而暗中出兵,您的子民都在期待着您的回归,等着您回去重振匈奴雄风。”
苏璃接过一看,上面有很多熟悉的笔迹,都是以前那些曾辅佐过自己父王的重臣所写的联名信。
苏璃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她咬了咬牙,走到一旁,将这卷细帛凑到烛火前缓缓燃了。
她没有回头,幽凉地说道,“请先生替我转告,都不必再等我了,就说我已经死了罢。”
“公主您在浑说些什么?!”段无忧面色猛地一沉,声音惊痛。
苏璃别过脸,直到火苗快烧到手指才松开手,极轻地说道,“如今。。我早已无法再去恨她了。就在昨夜,她已亲口许诺我,将视我为妻。唉,只要她是真心待我,我甘愿为她忘却那些国恨家仇。。。”
段无忧走上前数步,对上了苏璃的眼睛,眸中绞着无尽的失望。
过了许久,才听他低落地道,“前车之鉴,血泪未干。。。我原本以为公主绝不会再被情字蒙蔽。结果,公主您还是被那人一时的甜言蜜语所骗。。。看来您是还不知道她是个多么薄情的人啊。公主真的以为那人会娶你?如果她真的有心要娶,公主殿下早在四年前便可成为襄王妃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璃眸光一变,紧紧绞住了自己的衣袖。
“其实当年,先皇曾默许过你二人的婚事,可她却一再推迟婚期,最后得到匈奴圣药冰玉露之后,便立马与公主你反目成仇,甚至痛下杀手!这些。。公主全都忘了罢!”段无忧语气沉痛,接着道,“但公主总该记得前日里她前往宫中赴宴一宿未归的事情吧?”
苏璃失神地点了点头。
段无忧盯着苏璃的眼睛,发问道,“那人难道没告诉公主您,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苏璃紧紧咬住了下唇,却没作声。
“唉,公主您。。果然还什么都不知道。。。”段无忧微微叹息道。
“不过一夜之间,当今皇贵妃就被圣上赐死,兵部尚书也被流放三千里,永不赦回。这可都是那位襄王殿下的功劳。”段无忧一字一句地冷声说道,“她是何等地精于算计,成日里戴着一副伪善的面具,欺骗着所有人。至于我等,不过就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一旦利用殆尽,便会被残忍地丢弃!”
“不知公主在皇宫的时候可曾见过那位霍妃娘娘,其实她也是那人捏于掌心的其中一枚棋子罢了。公主又可知,她如今是个什么下场?”段无忧接着问道。
苏璃一怔,不禁浮想起初次见到那个慕容颜口中唤作‘霍笙’的女子时,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自己身后,而望着满天梨花的眉眼却是那样的沉寂而倔强。
只听段无忧压低了声音,“可怜那女子同公主一般对那冷血的王爷一往情深,甚至甘愿丧失名节以换得她一身安然。可到头来却落了个胎死腹中,香消玉损的惨景。。。何其可悲!这些事,我本无意要告知公主您,若不是那人一再欺瞒您、迷惑您,我也不愿让公主知晓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她连最最无辜的胎儿都下得了手,本性又是何等的残暴不仁!”
苏璃听了,登时脑中嗡嗡乱响,呆若木鸡。
不可能,她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人,就连望着自己的眉眼都是那样温柔。
段无忧盯着苏璃,厉声道,“公主,她绝不是您想象中的良人啊!若您还执迷不悟,霍妃的下场便也是您的下场!”
这一刻,苏璃觉得软弱极了,木然地垂下了手,一颗心像狂风中飘旋的枯叶,突然不知何处才是真正的归属。
“殿下,您是漠北匈奴国独一无二的公主,草原上有您数以百万的匈奴子民还在等着您去拯救他们!可在这肮脏冷酷的燕国内宫之中,到底是什么让公主您甘愿抛弃了最高贵的尊严和最骄傲的身份。。。竟愿意委身倾心于敌?!”段无忧面色戚然,双眼有些发红。
他的话似最凌厉的鞭子,打得苏璃心中一痛。
他的出现,总是时不时地提醒着自己记起同她之间拼命想要忘却的刻骨仇恨,以及在自己肩上担负着的复国重任。
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一颗心不知该如何承受。
她忍不住捂住了双耳,无力地喊道,“求求你,别再说了!即便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