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她不懂人这种东西。
尤其不懂,一种叫“夫子“的东西。
在她看来,有一种叫“夫子“的老头子,蛮不讲理,高傲又假清高,心狠手辣还满口仁义。讲的话都是放屁,做的事情无非是摇头晃脑,外加抽竹子破口大骂。
可这种人,说的话却无人敢反驳质疑,甚至违抗。
所以当她深夜再回到那间私塾的时候,看到依然直挺挺的跪着的少年的时候,真恨自己不能化为人形,不然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傻瓜了。
不过是个将死的老头子讲的话,这么认真做什么?
想是这么想,当她看见少年瑟瑟发抖的身体,深紫的嘴唇,脸色死白时,还是一声不响的渡步走到他面前。
少年发现了它,睁大眼睛,虚弱的小声说:“快走,夫子发现你,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还不想放过他呢!“她在心里暗想,但此刻她不能言语,只默默的跳上了少年的膝盖。
少年不知所措,身体冻了一天早已僵住,一时竟然没阻止得了这只雪白的猫,扒开他单薄的外衣,窝进了他冰冷的怀抱中。
少年惊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屏住呼吸,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夫子的房间,隐约还能听夫子的打呼声,心放下一点,慢慢的感觉到自己怀内的白猫,像是一团温暖的火一样,散发着热度,让他僵硬的身体慢慢回暖。
她在他怀里,意外的安心,头从衣襟探出,半眯着眼……
第二天,结束刑罚的少年离开私塾。
她可有可无的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后,他无奈的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
“喵。“她仰起头。
少年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浅笑,眼神温柔,轻声跟她说:“不要跟着我了,你抓伤了我家小少爷,被他发现了你,你的小命就没了。“
她慵懒的围绕着他的脚脖走了一圈,莹莹的绿眼看着他。
少年笑容更深,亲昵的摸摸她的头,轻声说:“谢谢你。”说完,转身往山下走。
她没有追下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少年的眼神很悲伤,好像觉得,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一样。
她以为是自己多想,看那样子,小童是在这个私塾上课呢,只要她不走,以后能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可后来七岁小童和少年,都没有再上过私塾。
一天,两天……
一个月过去,妖力恢复,可化成人形的她终于安奈不住,一路跟踪七岁小童的气味下山。
她进了一个叫“王府”的地方,里面人很多,灯很多,整个黑夜被无数烛火灯笼,照得跟白天一般,让她刺目,更加不喜欢这个地方。
她化成一个丫鬟,截了一个大娘,问她苏乐在那里。大娘的脸色很奇怪,非常警惕的问她为什么找苏乐。
她胡乱塞了个理由过去,大娘只是拼命摇头,并且说小少爷从山上回来后,脸上的伤一直流血不止,身体也越来越弱,这家老爷就请了城里有名的郎中,几个看过之后都看不出是什么问题,老爷把没有照顾好少爷的苏乐打得半死不活。后来有一个穿着袈裟举着铁柱的和尚从门口经过,说这府里面有妖气。那老爷就请了那个和尚入内,并且让和尚看少爷的伤,和尚判定,这伤口是被妖抓伤的。后来这和尚,还自己找到了快要死的苏乐,说苏乐身上的妖气比小少爷还要重,要帮苏乐去妖气。岂料老爷觉得这妖气是苏乐带来的,苏乐是妖物,要把苏乐活活烧死,和尚不肯杀生,老爷就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道士,开坛祭天,烧死苏乐。
就在今晚。
她顺着大娘说的方向,化出原型一路狂奔,找到了一个叫“柴房”的地方,看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乐,比之前她看见他的时候,更加瘦,脸更加苍白,宛如已死的人一般,让她心脏莫名愤怒。
苏乐看见她很吃惊,虚弱的说:“你这小猫,怎么又来了?回去……快走!被少爷发现,你就活不成了……”
“那你呢?”她以猫的身体,说出了人的话语,冰冷的质问。是她害成他这样的,这个傻瓜还想着她?!自己呢?死了也无所谓吗?!
少年浑身僵住,惊恐的瞪大眼睛,像见着鬼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她缓缓走近,看见少年眼中的惊慌神色,这个她在无数个人眼中都见过的眼神,此刻却让她非常不舒服,“你害怕我?“
少年颤抖的身体,煞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化成了人形,是一个长相妖媚的小姑娘模样,无视惊慌到极点的少年,伸手解了他的绳子,淡淡的说:“你救了我一次,还给了我半个馒头吃,这次算我还你的。你逃吧。”
说完,她自己化成了他的样子,躺在地上,说:“他们不会发现破绽的,火烧不死我,你走吧。“
少年的脸孔死白,牙关上下打颤,扶着墙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说:“你……妖怪?”
她心里微痛,但表面非常云淡风清,十分潇洒的说:“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妖怪又怎样?少说废话,快点滚。”
“你……”苏乐快要吓死了,颤抖得厉害的身体倚在墙上,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人语声,听着声音,是往这边来的。
一听见这声音,苏乐脸更白了,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说:“他们……他们来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翻着白眼说:“赶紧跑啊,你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