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刘大官人吧?听说刚刚和五军都督府的赵都督结亲,娶了他家三小姐?您夫妇新婚可愉快?”
“这位是……”
“这位……”
她信步闲庭不紧不慢走过去,一个不漏全指了出来,被她点中人全身冒冷汗讷讷无言。
这位钦差,着实厉害。
不过初次见面,她就能把每个人的身份家世履历家产和京中关系道个分明无一错漏,看似不经意,不过是在话家常,可实际上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是明晃晃的打脸**裸的警告!
她笑容温柔,言辞却堪比刀锋,刀刀狠辣扎人要害,不在人心上戳几个窟窿誓不罢休。
这哪里是家常?这是无比狠毒用心险恶的下马威!是当面给你一个耳光你也只能含笑受着不能反抗!
士绅们对广场杀人多有耳闻,原以为是逞强斗狠的,现在当面经历,才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有人恍惚想起这位赫连若水小姐,从来不是一般人物,在她还是个小小女童时,就能凭一人之力折腾得整个卫国人仰马翻不得安宁。如今重出政坛东山再起,更加不好惹。
笑面虎一路笑吟吟地过去,到了设宴的主厅,她首座,布政使主位相陪,而各家负责人依次坐下,此刻都规规矩矩正襟危坐,一声喷嚏也不闻。
兰倾旖没打算废话,上来几句寒暄后就直接进入主题,顿时让底下一群人猝不及防。
好嘛,这位钦差大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以为她会徐缓图之慢慢来,不想她这么急,完全不给人打太极的时间。
众人举着杯子在那里都犯了难。这杯酒若是喝了就得认捐,可开修水利这种事向来是大工程无底洞,填也填不满。这要捐出多少才算合适?这认捐本子递上来,万一这位钦差大人写上个几百万两的,他们难道也要乖乖掏荷包?更何况往年布政使衙门提出认捐,他们不过扔出几千上万两就将人打发了,谁也不敢说什么,这位钦差一来,自己就要乖乖掏腰包,面子又往哪搁?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一时各种说辞都蹦了出来,士绅们哭天喊地求爹告娘各种哭穷,说辞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士绅们哭起穷来,热闹程度不下于混混们耍赖,堂上无数痛心哀告。
布政使听得脸色发黑,再让他们这么说下去,说个三天三夜都没结果。
兰倾旖却无所谓,她相信这些人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苦头没吃够,才不知道学乖。少不得她大小姐还要在其中加把火。
底下说的兴起,原先的凛然拘谨渐渐丢得一干二净,一个个捶胸顿足摇头晃脑撸袖子哀叹不休,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真得以为这是场难民赈灾会。
兰倾旖在喝茶,布政使递来目光请示,她不为所动,只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眼风虚虚往下一瞟,瞧见那个最先哭穷的杨家家主正翘着二郎腿剔着牙满脸轻蔑地看着自己,心头好笑。
轻蔑?搞错没,他有京中官员撑腰不代表他就是官员,不过是个商人罢了,还真以为自己不敢收拾他不成?就算他是当朝官员,自己连前任布政使都眼也不眨地直接杀了,何况是他?他哪来的这种盲目的自信?
杨家主也在琢磨,这当着众人的面驳了钦差和布政使的面子,事后还是要给点补偿的,不能太把人逼急了,不然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不过,超过三万两免谈!
茶喝够了,兰倾旖将茶杯一搁,啪的一声声音清脆,震得桌上杯盏都是一跳。
众人眨巴着眼睛,看刚才还闲淡从容喝茶此刻周身散冷气的钦差。
只有杨家主无动于衷,放下了剔牙的手。
兰倾旖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的巨商们,朱红的唇角微微一勾。
她微微笑了。
她笑起来很懒散很闲淡,像是雪地里悠闲行走的雪狐。她森冷而讥嘲的眸子早已将他们笼罩其中,而他们犹自懵然不知。
众人看着那样的笑意,先前的那种凛然又回来了,此时才想起来,上座的这个女子,可不是普通人物。
她是赫连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