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村子里的时候,那户人家正闹得鸡飞狗跳。
只见一位身形健硕的年轻男人正将一个婴孩高高举起。
男人双目赤红,歇斯底里的吼着些什么,简直像陷入疯魔。
一对年迈的夫妇则跪倒在男人面前,不断的哀求:“求求你……我们女儿已经没了……你不能再杀了孩子……这孩子也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正在疯狂之中,如何听得进他们的劝告,一脸痛苦扭曲的道:“怀着的时候那路过的道人便说这孩子是个天生的煞星,出生就要夺命的,如今珍娘被他克死,我若再不杀了他,我们全家都会被他害死的。”
他说着,愈发将孩子举高过头顶,那婴孩也感觉到危险,立刻啼哭不止,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却闹得妻离子散,这又一世孤煞的命格在初时便已开始。
看到这样的景象,白缘听见娘轻声叹息,而后便现身在那一家人面前,对他们道:“这婴孩你们若不肯养,便给我带走吧。”
那一家人见她凭空出现,又一身衣袂翩跹的样子,已知她是神仙,立刻停下争吵跪伏在地向她参拜。
他的娘亲倒也不曾为难那些凡人,只将婴孩接过来便乘云而去。
说来却也奇怪,那婴孩原本哭得嗓子都哑了,可一被白缘的娘抱进怀里,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而她亦将婴孩抱到白缘面前让他瞧,并道:“快看,这是你爹,长得多俊俏。”
白缘的眉毛立刻扭到了一起,俊不俊俏他看不出来,可是让他管这么个肉白团子叫爹,未免也太别扭了。
于是他独自一人回到了昆仑山里呆着,转眼数十年都不曾再去人间。
如今算起来,那个肉白团子一样的爹恐怕已经成了个老头子了,让他管一个老头子叫爹,依然十分别扭。
“我……我不想去。”他嗫嚅着。
“为何?”香夫人惊诧道。
白缘挣扎了半天,终于道出实情:“我不想管一个老头子叫爹。”
“谁说你爹是老头子了?”香夫人却纠正他道。
“可是……”白缘刚要反驳就被香夫人趁势擒住了胳膊。
“去看看就知道了。”她话音刚落便二话不说的携了他腾云而起。
这边香儿母子刚出了昆仑山,那边自古繁华的夕南城中说故事的白衣男子还在继续。
正讲到关键处,人们都前倾着身子生怕错过了半点儿细节,却有一突兀的声音将故事打断。
“妖怪,妖怪……”原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恰巧从这里路过,可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跟见了鬼似的高呼起来。
听故事的人们纷纷回头,正嘀咕着这人怎么如此吵闹,岂料那老者忽然抬手指向岿然不动端坐在人们面前的白衣男子,惶恐的吼道:“我孩童时他就曾在一家酒楼里讲故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这副模样,他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老者语调坚定的高声疾呼,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原本讲的就是些妖魔神仙之事,如今有人忽然冒出来,如此笃定的指认,便是原本不信的也有几分将信将疑。
面对越来越多的质疑,男子却始终闭口不言,除了讲故事,他似乎不愿多说一句话。
就在场面快要失控的时候,一个若清风般动人的声音宛然而至:“这位老伯说的应当是奴家夫君的祖父。”
伴着那声音,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自人群中穿过,施施然行至白衣男子的身边。
原本面容清冷的白衣男子在见到这位女子后竟于唇边浮起浅笑。
再看那名不知从何而至的女子,生的是眉如远山,眸似秋波,仿若清风为肌,流水为骨,好一副出尘模样,与那白衣男子站在一起倒是无比般配的一对神仙眷侣。
坐下众人不禁为这二人的好模样惊叹,倒把方才那名老者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然而那名女子却不曾忘记,接着说道:“奴家的夫君,家里世代都是说书先生,故而有这些不外传的奇妙故事,对了,奴家的夫君与他的祖父眉眼生得相似确是有的,奴家见过画像,也是知晓的,再说了,倘若真是妖怪,他何必在这里说故事与你们听。”
“也是也是。”人群又爆发一阵骚动,却是解除误会的恍然大悟。
那名女子见状,便挽起她夫君的胳膊,挥了挥手道:“今日便到这里了,都散了吧。”
说罢她便拉了那白衣男子离开,而人群也果真自行散去。
香儿将白允引到垂满柳条的河边,半撒娇半责备道:“你何苦要在这里同他们讲那些故事,反而还引得怀疑。”
白允却为她挽起耳边一缕碎发,凝视着她的双眸,柔声道:“我想要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故事,他们听过之后都希望我们可以天长地久的在一起,这样的念想越多,执念也就越大,人们的执念最是这天地之间拥有力量的东西,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倒也是。”被他深情的凝视着,香儿不禁羞赧的低下头,下一刻便埋进他的怀中。
白允将她拥住,温存了片刻后,将埋在他襟前的那张脸抬起,正要将缠绵的吻印在那朱唇上,却听到一连串的咳嗽自身后传来。
香儿似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他怀里退开来。
白允亦回过头来,瞧见那垂柳下立着一位少年,模样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他立刻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