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生气荣景瑄的自作主张,却也告诉自己荣景瑄这样做才是对的。
作为一个统帅,作为一国之主,只有他亲自上前打败另一个国军,才能令士兵士气大振。
只要看到大褚士兵那些崇拜的目光和呐喊,他就知道荣景瑄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他亲自打败这个夺取了他们国家的对手,把他从马背上刺下去,让他再也起不来,那种感觉,让士兵们浑身热血沸腾。
他们一路收复了崇礼、凤羽等等,虽然也觉得高兴,觉得兴奋,可这一次却令他们浑身都颤抖起来。
打败了陈胜之,就仿佛过了那一道坎。
陈胜之还在苦苦挣扎。
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铠甲渐渐成了朱色,可他依旧没有求饶,咬牙支撑这一切。
这是他应当做的,为了陈氏一族的尊严,也为了那些曾经为他卖命的将士们,他在战场上死去,拼杀到最后一刻,才不辱没他们曾经为自己流过的血。
陈胜之终于从马背上倒下去了。
他身上很疼,茫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耳边是大褚士兵兴奋地欢呼声。
他们在说。
“杀了他,陛下杀了他。”
“陛下万岁,大褚万岁!”
陈胜之惨淡一笑,他最后的视线里,是荣景瑄寒光闪现的刀锋,以及一把微弱的哭声。
那个人哭着叫他:“陛下……”
有那么一瞬间,陈胜之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他甚至是有些快乐。
他这样的人,临走还有人为他哭,也算是没白活一遭。
荣景瑄刀起刀落,干净利落地了结了陈胜之的命。
他高高举起长刀,冲自己的士兵们挥舞着双臂:“复我大褚,国泰民安!”
士兵们激动地脸都红了,声嘶力竭跟着他喊:“复我大褚,国泰民安!”
谢明泽站在战车上,终于松了口气。
“景瑄……景瑄……”他没有跟着旁人喊出那个还是由他说出来的口号,只是呆呆靠着栏杆默念荣景瑄的名字。
时至今日,他终于体会到荣景瑄当时得知他有危险时的心情了。
那一天在广清郡守府,他骂得对。
荣景瑄就算没有受伤,他也觉得手脚冰凉,心跳快得像难以克制。
害怕就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们不怕自己死亡,怕的是最爱的那个人离开自己。
“我错了景瑄,我真的懂了。”
在前方,荣景瑄就站在陈胜之的尸体旁,盛忠孝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手帮他合上双眼。
他脖颈间都是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怖。
“陛下……陛下……忠孝会来陪着您的。”盛忠孝低声呢喃。
他飞快从陈胜之腰间抽出匕首,一把插入自己的胸膛。
利刃入心的那一瞬间是那么疼,他痛苦地喘着气,任由血水从他喉咙里喷涌而出。
他父亲也是个老秀才,一辈子没中过举,给他起名字却十分大气。
他叫忠孝,忠于君主,孝于父母,也不过是父亲对他最简单的期望。
盛忠孝一头栽倒在陈胜之冰冷的尸身上,彻底没了气。
他大概,并没有辱没他的名讳。
三日后,便是十二月二十八,褚军于罗平大胜陈军,陈帝战死,中书令盛忠孝殉国,大将军司马宁归顺大褚,成为骠骑将军。
从这一日起,这个短暂的朝代彻底成为了历史。
从此,再无大陈。
十二月二十九,因北二郡郡守三召不归朝,摄政王大怒,下令大将军兀束领兵两万,直取丰城。
同日,荣景瑄的褚军大军压境,直指永安。
永延新历元年的这个寒冷冬日,即将要被赤色笼罩。
百姓们全都躲在家中,想要挨过这个兵荒马乱的春节。
当年三十的钟声响彻永安,城外褚军的号角便紧随其后,拉响了永安大战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