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骑士团,那些大人们是这么说的。
小孩儿只见过他们一次,唯一的一次。
可惜,他们驻扎的地方距离这里太远了,一般的人,要沿着道路向西方一直走,走半个月,穿过大片的沙漠,才能够在一片小绿洲里找到他们。
沙漠很危险。
大人们这么告诉他,所以小孩儿准备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就去找那些高贵的骑士们,就像是故事里一样,去做他们的扈从,为他们磨砺长剑,擦拭马靴,学习本领,经受磨练。直到有一天,他们认可了自己,自己就可以成为高贵的骑士中的一员。
可他有点等不及了。
距离十四岁,还有六年。
他看着天上的烈日,苦恼的挥了挥手里的木刀。
还有六年。
当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远处升腾的热气里,一个小小的黑点。
有人过来了。
那个人骑着马来了,可马蹄的声音却有气无力。
走进了之后,小孩儿才发现:马上的人已经很老了,穿着破旧的袍子,像是乞丐,脏兮兮的胡须杂乱,脸上全都是烈日留下的晒斑。
并不威武,也不雄壮。
不像是个骑士,却骑着马。
那一匹沾满泥点和灰尘的马走进了,老骑士眼角干裂,嘴上全都是干渴的水泡,奄奄一息。
“水……”
苍老的骑士抬起眼睛看着他,祈请道:“请给我一碗水。”
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两个沾着汗垢的发绿铜币,小孩儿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转身跑走了,过了很久,他端着一碗水跑回来。
从盐碱地里挖出来的井,水里带着苦涩的味道和杂质,被小孩儿一路跑过来,弄撒了很多。
可老骑士接过,却如获重宝,仰头大口吞咽。
大碗中的水,他喝了一半,另一半让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将碗送到马的唇边,马将水喝完了。
直到现在,小孩儿才看到,在泥垢和尘土下面,那一匹马的皮肤好像是墨绿色的。很奇怪,就像老骑士的袍子一样。
怪马翻着大眼睛,看着小孩儿,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老骑士笑了,抚摸了一下马头:
“它喜欢你。”
小孩儿摸了摸脸上的口水,一脸茫然。
老骑士珍惜的将碗底残留的几滴水舔进了嘴里去,擦掉胡子上的痕迹,声音依旧沙哑:“请问下一个村子在哪儿?”
“向北,要两天的路,很远。”
小孩儿指了指远方,看着老骑士的干瘪钱袋,“你可以休息一下,今晚可以住在我家,我家有干净的客房,还有热水和晚饭,只要五个子儿。”
五个子儿的价钱,相当廉价,可老骑士犹豫了一下之后,摇头,沙哑地回答:
“时间来不及了。”
说着,他拍了拍马头,怪马踩着蹄子,向北方一瘸一拐的走去。
小孩儿有些失落,这鬼地方,一年到头,难见到几个外地人。
“要走了吗?”他问,“你要去哪儿?”
“去下一个地方。”
老骑士说,“然后再下一个地方。”
三个小时之后,雷鸣一般的声音从远方响起。
大地震荡。
炽热的铁甲倒映着烈日的辉光,血色十字的斗篷在风中飘扬。
马上的骑士们风尘仆仆,嘴角干裂。
在空空荡荡的村头,只有一架破破烂烂的木马,木马上的小男孩儿已经不见了。恶臭的味道从村子的最深处传来,绿色的苍蝇在焦热的风中起舞,隐约有什么野兽开口大嚼的声音传来。
最前面的剑舞者翻身下马,拔出了长剑,走进村子里,很快,他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看上去像是小孩子,可是脸上却带着漆黑的斑点,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班恩军团长,我们来晚了。”
剑舞者沙哑地回禀:“疫病已经来过了。”
在骑士之中,沉默的男人挥手,有另一队骑士翻身下马,提起了手中的花洒,走进死寂的村庄中。
很快,火焰的亮光从村庄里升起,野兽垂死的嘶鸣此起彼伏。
在烈日之下,整个村庄像是在发光,融入到太阳里去了。
黑色的烟雾从灰烬中升起,凝结不散,像是撑起天空的灾厄之柱。
从远方赶来的乌鸦们一无所获,失落地围着烟雾盘旋,尖叫。
如同咒骂。
“走吧。”
班恩调转马头,看着残留在干涸泥土中的马蹄印记。
他声音沙哑,像是烧红的铁:
“去下一个地方,然后再下一个地方。”
继会做饭之后,叶青玄很快就发现了老修女的第二个优点。
——勤快手巧。
哪怕是在归墟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废地方,她依旧能够利用有限的条件,用墙角的枯干杂草编制出几个有模有样的坐垫来。
于是,大师们终于告别了冰冷地板上和石桌,饱经折磨的屁股有了温暖的坐垫。
有饭吃,有坐垫,生活瞬间变得幸福起来。哪怕是在归墟这种地方,紧绷的神经也稍微的舒缓了起来。
虽然失去了舒伯特的力量,但明显,老修女并不愿意做一个被人照顾的累赘,而是勤快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聊胜于无,但她所做的事情,却总能让人满意。
而且,不能再挑剔更多。
真不知道她原来究竟是哪个修道院的嬷嬷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保姆,把那群爱搞事儿的老头儿们方方面面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