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歇息吧,老头子,都在衙役上混了大半辈子了,整天看个书还能有什么用?”天色尽墨,宣城外的官道上,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里,传出了一个老妪颤巍巍的声音。
门外,大雨瓢泼,狂风呼啸。
宣城是个不起眼的小城,位处大泽之南,雨水颇丰,这几日更是入了六月下旬,整天除了下雨便是阴天,很难见着阳光,连带着人也多了些压抑。
“你懂什么?那些秀才不都是经常读书读出来的吗?”蜡烛的火焰不断晃动,老头子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缓缓起身拉起卷着的竹帘,虽然窗户紧闭,但还是有些许的风吹进来。
这座小木屋是因为他一直在衙役里当差,县太爷给他分的一处地方,虽然有些破旧了,但也能做遮风挡雨之用;住的久了,感情倒是愈发深厚,再加上自己的儿子客死异乡,虽然薄有积蓄,却也懒得再换地方。
“还是睡吧,反正你也做不了秀才。”老妪的声音好似风中的残烛,几欲熄灭。老头子轻叹一口气,合上看了一半的古卷,闭好门帘,吹了蜡烛,换好入睡的衣物,便窸窸窣窣钻进了被窝。
“老婆子,你说我们在这活了大半辈子,要不要回老家看看?”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老头子轻轻地问道。
老妪翻了个身,“人都老了,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在哪都一样……”说罢,便沉沉地睡去了。
黑夜里,老头子背着头,睁着眼睛,有些许的心思闪过。
老伴儿已经年过七十了,最近一两年开始身体越来越弱,到现在基本每天都瘫睡在床上,身子已经虚弱到极致,要是再不趁着还能稍稍走动的当头回趟老家,恐怕……
念及至此,老头子的心里不禁浮上些许哀伤。
雨依旧在不停地下着,拍打着门窗,发出极其规律的声响,老头子陷入了沉思,伴随着窗外的雨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官道,依旧清冷漆黑,到了半夜,很少有人会路过此地,尤其下着这么大的雨,乌云笼罩住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线,除了这对年迈夫妻的小木屋,官道上,一无所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水依旧不要命地洒下,地平线上水天一色。
一道人影从远方慢慢走来,似缓实快,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这官道附近。
白色的长袍,齐背的黑色长发,清秀的面庞,深邃的眼眸,正是被林天父亲送走的叶离!
叶离身周细微的光晕弥漫,将雨水阻拦在外,一人行走在了茫茫天地间,辨认不清方向。
眼前的破旧小木屋映入了他的眼帘,透过黑暗,叶离看到了屋子里熟睡的两位老人,他没有上前去敲门,这么晚了,打扰到两位老人家休息,却是有些没有礼数了。
官道延伸了很远,前方一片漆黑,饶是叶离运足了目力也很难看得到远方。
“还是等着暴雨停歇了再上前去问问吧……”叶离心中思忖,他缓缓走到小屋前,几近黑色的幽蓝基础符文潮水般涌出,将其笼罩在一片黑暗里,从远处看来,叶离所在之地,早已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极难辨认。
夜色更深了。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距离这处小木屋仅有三里地的一处小山丘,传来了一声轻响,但在叶离的耳边却不啻于雷霆在咆哮。
叶离缓缓起身,双眉微蹙,但还是移步,消失在了木屋旁边。
山丘另一侧,叶离身影隐藏在基础符文中,犹如鬼魅,无人可以发觉。在叶离的视线中,一个身着黑色夜行人的男子踉踉跄跄,踩踏着零散的水花,不顾扑面而来的雨水,疯狂地向前奔跑。
男子的脸上布满血痕,若是血水,此时早已应该被雨水冲刷掉,但这血痕,却是密密麻麻狰狞的伤痕,无时无刻都在向外沁出血水。
许是终于支撑不住,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惨白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仿佛全部的生机都随着这一口鲜血,被悉数夺走。
男子的眼中掠过一丝绝望。就在这时,从身后不远处突然身后一道尖锐的啼鸣声冲霄而起,几欲盖压过天空中怒吼的雷霆,男子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叶离静静地看着,他没准备出手,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他,那才真的出了大问题。
男子跌跌撞撞朝官道上跑,而且其方向正是那两位老人所在的小木屋。
近了,更近了……
黑衣男子欲要冲上官道,但是身后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径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男子的双眼顿时放大,紧接着便失去了神采,身体好似破败的布袋子,砸在了小木屋边沿撑着的黑油布上。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的雷霆轰然炸响。
雨,更疾了!
这般响动却是将老头子一下子惊醒,老头子陡然间睁开双眼,狐疑地看向窗外。窗外,参天的闪电夹杂着不时怒吼的震天雷鸣在天地间肆虐,“老婆子,刚刚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啊?”
老妪没有答话,似在沉睡,只是声息却是比往常更加轻微了一些。
老头子也没有继续发问,摇了摇头,准备闭眼继续睡下。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头子轻轻地披衣起身,窗外的雷声仿佛更大了一些,让他竟有些睡不着了。
没有吵醒身旁的老婆子,老头子穿搭起布鞋,进了中堂,撩起竹帘,对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不时亮起的闪电成了夜晚最亮的灯光,将大地映照的一片惨白。
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