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进城的事情,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而蒙古特使的身份,又给这次进城带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恰巧同时,一场早春的寒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周延儒喝着茶,坐在外宫的文渊阁,手中握着票拟,不知道这个时候,找宦官传给圣上批红。这是关于开春祭典的事宜。若是商定下来,马上交由礼部。这一年的收成,很有可能会因为那些还躺在粮仓,闷在暖炉发芽的土豆、金薯而改变缺粮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杨帆来了。来得有些不合时宜,至少周延儒心里是这么想的。没有杨帆,朝廷一样运转着,而杨帆一来,他和朱由检当中,就隐隐隔着一面纱窗,似乎得让着杨帆。
砰!
文渊阁的门,被轻叩了一声。
“周学士。我,高潜。”
“高公公?”
“今日的票拟,不知道可以传阅圣上了没有?”
周延儒恍然,道:“高公公里边坐坐。”
在朝廷中,内阁有票拟权,司礼监有批朱权,是内外相维的双轨制。但双方地位的特殊性使内阁难以与司礼监抗衡,双方权力的大小,又是以皇帝的向背为转移而互相成比,因此,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相维相济,而只能有对权力的激烈争夺。
如今虽然朱由检收回了司礼监的批红权力,自己亲自圈阅,但高潜又是自己信任的心腹,周延儒也不敢对他不敬。
“唉。杨帆一回来,这日子,又得夹紧尾巴做人咯。”高潜瞥了一眼周延儒,煞有介事地说道。
“呵呵。高公公,不至于吧。圣上英明有主见,这么可能令杨帆胡作非为呢?”
“周学士又不是没听说过,这杨院长在湖广立了大功,听说亲手斩杀三万起义军的头领孙大圣。这税改一事能够顺畅地办下来,周学士你我,还有圣上心里都清楚得很,一半功劳都是杨帆的。咱们呐。不过就是替人家干活。”
周延儒默默地喝茶。确实,没有杨帆那个消息机构和前边做的铺垫,也就没有后边的什么事情了。这一点,相信朱由检和周延儒,甚至朝廷中的很多人心里都透亮着。也将这笔账。记在杨帆的头上。
“那你说,我等当如何?”
高潜眉头一挑,道:“杨帆这次进京,并不是奉旨上的京城。我半月前在湖广,刚刚抵京,知道他并没有领旨赴京。这次,他竟然是以蒙古特使的身份入京,这就有文章可以做了。”高潜的消息比起周延儒要灵通的多,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蒙古特使?怎么和蒙古扯上关系了?”
高潜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他敢用蒙古特使的身份抵京,说明和蒙古人还是有关系的,就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吧。”
“他和蒙古人扯上关系,完全是自己作死。若是和漠南的那些投靠后金建奴的有牵连,那圣上估计就不会这么信任他了。”
高潜点点头,道:“没错,这一点,我们要用得好。杨帆不可能入阁领文臣,也不可能执掌司礼监,运用好了。是我们对付外廷百官的一柄利器。”
周延儒点了点头,道:“这雨,还真是及时呐。”
……
……
小雨淅淅沥沥,浸润着即将抽芽的老树。街上马车哒哒地行进着。最先到客栈的。不是孙承宗,也不是周延儒,是李道父子。
京师就是这么个地方,倒下时无人问津,起时自会有人捧。无他,人心皆如此罢了。李道自知当初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与杨帆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说是公务缠身,其实不然,而是匆匆往孙府赶去。
孙承宗此番回京,并未领任何实权,也未入阁。始终以太傅虚衔入宫参与政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重用孙承宗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京师原本是有两种声音,对辽东,一种是求和,一种是主战。孙承宗退居宁远以后,一来国内暴乱不停,二来大凌河之战后,两方虽说没什么大动静,但小碰撞依旧存在。辽南就是主要争端地域。不过大明并没什么占便宜的地方。后来辽南被吞并。朝中求和派又冒出了苗尖。主张以大凌河东西为界,左右分治,不得侵犯。
这议和,朱由检也认可。毕竟大凌河一战之后,辽南沦陷对于大明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过后金方面提出,要议和也行,得让出大凌河与锦州二城。自然有一些割地求和的耻辱感,令朱由检迟迟不敢拍板。一月前,皇太极登基,更加让他恼怒不已。称汗,他尚可忍,但是上尊位称帝,那是要和自己争天下的意思了,这还能忍?
于是议和派立刻没有了声音,所谓的南宋之鉴,议和丧国占据了主流。只不过就是面子过意不去,条件没有谈拢的幌子罢了。
不议和,那就打吧。可漠南、辽南,皆被吞并,内忧外患,还有什么条件能打建奴?之所以没人提出收复辽南,平定沈阳,那是明眼人都清楚,打不动。提出来,那就是赤裸裸地打朱由检的脸。所以皇太极称帝一事,在朝廷都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召孙承宗回京,就是朱由检一个隐晦的态度。求和,我们不干。孙承宗自然是主战,却虚职侍京,意思就是也不主动干架,你要来打我,那就干你。你要是在大凌河以西好好的,那就僵持着。
这便是朝廷眼下的状态。
不过也好,皇太极眼下不敢冒然南下,准备先解决了左右两翼的威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