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暖融融的怀抱里,清晨阳光明媚,窗外百鸟争鸣,似乎一切也没发生,一切都好好的。
阿木以一个特别别扭的姿势垫着她,双手平行摊开,稳稳地架住了她的手臂和膝盖弯屈处,她蜷起来,像是窝进了一把绵软安静的椅子里。阿木的发带散了,乌亮的长发披下来,顺着两人接触的衣纹倾泻下来,映着点点清辉,令人挪不开眼。阿木睡着了,却还保持着端正的姿态,真正像个木头人,一个绝美的木头人。
人的五官随光线改变,以前的草庐清透明亮,妙妙看见阿木,就像在晴天白日看见一颗苍天大树,清新朗润,拔挺动人。
而此时此刻的阿木,经昏暗光线柔化了清晰精致的轮廓,反倒突出了另一种气质,妙妙莫明地觉得他像糖……让人想凑上去咬上一口。
阿木不知道抱着她在这床上坐了多久,因为这间房里到处都是灰,似常年未曾打扫,尘网结节,显得残旧。这并不是妙妙在百岁峰住的那间小木屋。妙妙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些书中描绘的雕梁画栋在眼前一一呈现,她感到有些熟悉,但细细想来,又好像极其陌生。这样的感觉,与初见阿木的刹那重合在一起,妙妙几乎能肯定,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从芥子空间爆出来的豪宅的其中一间房。
发生了什么事?
妙妙依稀记得,头顶有白光贯落苍穹,连累着飞剑一起摇晃,随着那摇晃的频率越来越高,她的脸上骤然漫画一丝毛茸茸的痒意,然后,她便看见师尊的发髻蓬地散开,像个花白的倒插的扫帚,直指天宇。跟着,站在师尊身边的阿木忽然冲着师尊踹了一脚。
白光落在了师尊站立的地方,打得飞剑一偏,妙妙这才明白,那道撞下来天顶的白光,是雷。
飞剑失去了玉玄真人的控制,飞速落下,但打偏的电光催着剑身像风车那么转不停,妙妙在瞬息之间看见了第二道雷。那道雷,竟是冲着阿木去的。那时候,妙妙的脑子抽了一下,跟着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她记得自己好像扑了上去,但又好像没有,她听到了阿木的惨呼,可是也不能完全确定。她糊里糊涂地替阿木挡了一道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就到了这里。
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被遗落在梦里,妙妙就算记得所有的细节,也不敢肯定那一切真的发生过。那样雄浑的雷柱,若是真的落在地上,岂不要将玉珩宗劈开变作两半?可是现下鸟语花香,明明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木的脸那样亲切,那样真实,完全不像历经突变的样子,只是他的脸……好像有些发白,连嘴唇也是。
妙妙在阿木怀里伸了个懒腰,他却没有反应,妙妙跳下来,赤着脚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还是老样子,摊着双手,像把安静的椅子。
妙妙觉得有趣极了,凑脸过去在他跟前看了好半天,忽然对着阿木的眼睛打了个喷嚏,阿木的睫毛颤了颤,突然像受了惊吓似的跳起来,一把将妙妙推开,妙妙脚下一滑,仰面往后倒去,惊呼声尚未出口,就被阿木压住了。阿木僵硬地撑着手,将她圈在了两臂中间,可饶是他手臂修长,却仍避免不了身体上有接触,妙妙明显地感到阿木抽了口冷气,发白的脸转瞬发青。
“原来没有魂魄之人,也是会疼的啊。”妙妙转了转眼睛。
“当然会疼,也不看看你撞到的是什么。”阿木依旧绷着那张木头脸,可是心里却在滴血。妙妙姑娘在不恰当的时机躺在了不恰当的地方,整整躺了三天三夜,阿木好不容易原地满血复活,却猝不及防被她来了这么一下。他额上冒出了冷汗,可是却还要假装一块木头疙瘩,这中间的难度实在太大了。阿木很想干点禽|兽之事来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可接下来又已经有心无力。
两人四目相对,近得睫毛都快打架了,妙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阿木却在暗中又吸了一口凉气,隐忍着,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他感到自己的每一寸血管都在兴奋地冒着泡泡,两耳朵里更似嗞嗞地冒起了热气,他想干咳一声,想掩饰自己渐渐不自然的表情,可是又想到“阿木”好像是不会咳嗽的。
为了能够继续与妙妙朝夕相对,和平相处,阿木认为还是不要穿帮地好,于是他按捺那颗狼嚎的野心,拼了老命压住驿动的表情。
对其天人交战一无所知的妙妙姑娘则像条小泥鳅一样,从他下方钻出来,顺势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她笑嘻嘻地说道:“不痛,乖。”
阿木觑着她松散的领口,依稀记起三天前为她换下破衣服的情景,顿时血脉贲张。
同样血脉贲张的,还有妙妙的亲亲好师尊。
玉玄真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足足坐了三天,她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好好地站起来。待心中铺天盖地惧意消褪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腿软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她亲眼看见阿木救下了妙妙,并亲眼看他抱着妙妙步入房中,房里的破铜烂铁被一古脑地丢出来,砰砰嘭嘭砸了一地。玉玄真人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然后又给了自己几个狠狠的耳光,却仍旧清醒。
三十六个时辰,她一刻也没合眼,只顾着研究那些被阿木当成垃圾清扫出来的法宝们。
比起能放进一座大宅的芥子空间,眼前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比起玉玑真人的收藏,却又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