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气氛更怪异了,陈锐是最后来的,跟苏娜一块儿,两个人闹了别扭似的,谁的脸上都不好看,阴沉沉的锐进门之后,大家看他的脸色,像是一条湍急的水流,忽然之间被人用一把剪刀从中剪断,顿时没了声息。
大家面面相觑,祠堂里一时寂然无声,众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的站坐的坐,绝不敢再多口一句。
陈锐说话的时候,我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苏娜,她的心思也不在这祠堂作秀般的仪式里,视线正越过我偷偷看着沈翊,当沈翊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的时候,她便很快的把视线转移到远远的另一边。倒是我被沈翊捉到走神,他蹙了蹙眉警告,我立刻打起精神,准备好的东西就放在身边,腹中暗暗想着一会儿陈锐会问的话,组织着措辞,该怎么回答才会合适。
没想到的是,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并且简单得多,只是我把东西交给陈锐的时候,他神情微怔,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沈翊,把合同和装在盒子里的断指收了起来放在一边,抬了抬手,手下便有人快步走上来。
来人两个人抬了一大坛酒,放酒的桌面上是红色的布,错落有致的耷拉着几个角。酒坛上的盖子也是用红绸子包着,上面还贴了一张红纸,写了一个奇怪的字符,认不出模样。
这颇有些像举行婚事准备喜酒的套路,可摆在这种场景之下,那红变得像沁了血一样,在开封之后,溢出几滴,沾在那上面,一路顺沿而下,渐渐浸透了里子,渗入到每一丝一道的痕迹中去,更加恐怖起来了。然而这上了酒还不算完,陈锐在关公像前上香的时候,紧跟着就有人抱了只公鸡过来,抓住了拿刀抹了脖子,倒立着把那鸡血滴进酒坛里。
这些沈翊在之前都给我打过预防针,可听着跟亲眼见着又是不同,当真碰了那碗鸡血酒在手里的时候,我站在袁颢身后,举着碗对着关公像僵硬的跟着背他们的誓言,额头忽的冒出冷汗来,在他们都把酒仰头灌下去的时候,才跟着咬了牙跟着深吸了口气,憋着往下咽。
这酒的味道本是香醇,可混着血只有恶心,嘴里满是铁腥气,一进到肚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碗片碎了,我脑子里空白了一片,陈锐说完了要说的话,我恍恍惚惚的站在那里,等各自散了开席,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跑到外面洗手间里哇的吐了,抬头看到镜子里眼圈有些泛红。
出了门眼前递过一瓶水来,沈翊靠在门口等我,眼神隐隐透着点担忧。我拧了水咽下几口,总算把那味道冲散了,故作轻松的对他说“陈锐的规矩也是够老派的,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喝下去的,血是生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虫。”
“没事。”沈翊淡声说着,伸手揽了揽我安慰。
里面的人热热闹闹的喝起酒来,恭喜他的人更多了,至于我……大概有人爆出了内幕,知道我这就是个空壳子,虽然面子还客气,但态度已经没了刚开始那么热情。我并不在意这些,找了个角落坐着,拿酒性子烈,那么几口居然有些晕,放了沈翊去与人应酬,自己挑拣着吃东西垫肚子。
大家热闹着,陈锐一个人过来跟我说选择一个搭档的事,许是念在我初来乍到,居然给了我自由选择的机会。我问备选人都有谁,他平淡的笑着,扫了一眼,让我随便挑。
我想了想,试探的指了罗婧,心里寻思着她一个女孩儿这个卧底并不好做,眼下的局势,放在自己的阵营里大家抱团也好,终归是自己人,比选一个监视自己的眼睛要好。
陈锐当下没说同不同意,点了支烟到一边去了,隔了不久,见他跟赵嘉齐说了点什么,嘉齐往外这边看了看,对他点了头。我想这事这样大概是成了,却总觉得安不下心来,下意识的往袁颢那边看了过去。他也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安静,身边有人与他攀谈,他也并不应声,手里握着茶杯吹开茶汤面儿上碎末,看起来好像与往日并没有不同。可若是细看了,就能发觉他捏着茶杯的手太过用力,指头底下一般都是青白色的,神情也过于冷冽,眼神盯住了正在跟罗婧说话的陈锐身上,一层客套的表皮底下积郁了怒意。
我有点弄不懂他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因为职位的变故?可他之前说要退位让贤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并不是虚假,而是真的不在乎这种调动。
等罗婧从陈锐身边走开,袁颢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眉心跳了跳,难道,袁颢也是真的对罗婧动了心?
我正想着,罗婧已经到了我身边来,把自己的碟子放在桌上,看着周围人少,坐下来小声的说“陈锐让我到你身边,盯着你一点,你自己小心点吧,百乐不是好混的,陈锐可没有真打算给你权利,你须要看清形式,千万不可自大妄为,凡事多跟沈翊商量吧。”
顿一顿,又道“也可以来问我,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的多。”
我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你了。”
罗婧笑笑不语,拿酒的时候手僵住了,我疑惑的抬起头来,就见袁颢绕开了熙攘的人,自己从侧门缓缓地出了祠堂的门。
很多人的心在遇到一个对的人的时候都是软的,我虽不了解这两个人,可一场戏若是做久了,入戏太深,会不会情难自拔?
只是罗婧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波澜,面色有些冷,平声跟我介绍了几句在百乐能管事的人,说改日带我去认识一下。我原想问问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