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挺漂亮的。”

旧照片的光线和像素都一塌糊涂,段夫人脸上的眼镜也不摘下来,骆林并不知道段非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段非看那照片时的表情比往常柔和很多,嘴角的弧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扬起的,不明显,却有种不自禁的温柔。

相册再一翻页,骆林看了一眼便侧过目光,把拳头抵在嘴唇上,咳了一声。段非爆了个粗口,迅速地又翻了一页,然后又是一页,再是一页——

“怎么都是这种玩意儿?”段非把相册猛的一拍合上,扔到一边。

骆林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装作在看别的地方,并不置评。光屁股的皱眉小婴儿段非,红澡盆里板着棺材脸的段非,和穿着开裆裤坐在床上,一本正经却把小鸡/鸡露出来的段非……

这该算是意外的收获么?

“换一本换一本。”段非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摆摆手,弯腰又摸了一本相册出来。但是一看封面还是不怎么新的样子,手又僵住了。

骆林像是明白了什么:“其实人一生中需要穿开裆裤的时间是很短的……”

段非电光火石间将相册握在手上,猛地向左右掰开了往膝头一摊:“你刚刚说什么?”

骆林低下头,装作被照片吸引了:“哎,这张是什么时候拍的?”

段非看了他一眼,再低下头一看。一张照片里,十分年幼的段非被包的跟个团子似的坐在雪地上,段长山蹲在他旁边摸着他的头,笑得看不见眼睛。

“真会看孩子,就这么让我坐雪地上。不过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大的雪必定不会是上海,段非边说边将照片抽出来,翻过来看了一下。照片背后是一行异常清秀的字迹——199x年,和长山,非非于长春。

“我还去过长春……”段非沉吟了一下。

“怎么了吗?”

“那是我爸老家。我记得他根本没怎么回去过……说是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我都没怎么见过我爷爷。”段非想了一下,把之后的几张照片也抽出来翻看了,但是都没看见字迹。

“算了。”段非把照片挨个插回去,然后发现骆林拿着一张照片正看得认真,随口问道:“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你啊。”骆林自然地回答道,似乎没觉得这句话答得有问题,反而把手里的那张照片回递给段非:“这张照片里,第一次看见你笑。”

照片里的段非至多五六岁,穿着灰色毛呢小大衣,头顶白色带绒球的毛线帽。因为人矮的缘故,衣服下摆几乎就垂到了段非的脚背上,看不出哪里是身子,哪里是腿。小小的段非像站不稳似的,倚抱着他爸的腿,背后是翻起的浪花,他妈妈蹲在他旁边帮他理着领子。

这是兴致多好的一家人,才会在冬天踩海。不过在这照片里,一家人的美满真真明显得叫人眼红。海风卷起了段长山的围巾,吹乱了李鸳鸯不再卷的一头短发,也让段非帽子上的绒球顶着风飞起。然而三个人都是张嘴大笑的样子,尤其是段非,小脸被冻得通红,好像在迎风喊叫些什么。

骆林垂眼看着段非被相机刻画下来的笑脸,眼睛里带了不自觉的笑意。然而这笑意慢慢地退了下去,骆林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这表情变换落在段非眼里,他一时没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心知这时大概不应该说话,便只是一页页的翻着相册。

——六七岁时在动物园和猴子对峙的段非。八九岁时被强迫上亢熳齑降亩畏恰R约霸俅笠恍,被扯去拍艺术照,肩上扛着小提琴却双眼瞪成铜铃大的段非。

骆林对着那些照片,还是不禁失笑。他指着一张段非穿着校服在运动会上准备跳远的照片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就这么大。”

段非看着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骆林随意地笑了笑:“能想什么。半大不大的孩子,挺可爱的。

“可爱?那天我咬你了吧。”

骆林想起自己被扣留的日记,只能苦笑一声:“那我怎么说?说你像条疯狗?”

“我咬你你也不讨厌我?”

骆林怔了怔:“那时没有。”

段非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太自然。骆林连忙摆摆手,想想复又开口:

“……其实真说起来,一直也没有。”

声音听起来轻了些。段非第一次主动要求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

两个人沉默地继续看着照片。自段非出生之后,这些相册里的绝对主角便成了他,而段非在相纸上慢慢地长大,面庞一点一点的脱去稚气,眼神变得愈加锐利。

骆林的视线又滑过几张照片,最终落到一张段非捧着蛋糕的照片上。“十七岁生日快乐”,这样的字样搭配着段非故作生气以掩饰害羞的脸,让骆林感觉到遥远的熟悉感。他的指腹滑过微微照片的边缘,然后像感觉到自己的所为失当一般,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段非听到他问:

“那你以前是怎么想我的?”

骆林的声音很低,段非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然后他看向骆林——这个问话人只是盯着面前的影集,手上却没有再翻页。

段非想了想,眉毛皱了起来。嘴巴张了张,他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一般,最后说道:“我记得……最开始的印象应该是……这个人很白。每次站在阳光底下都感觉在发光,很晃眼。”

骆林似乎没想到的会听到这种答案,下意识地“哎”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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