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厅中的公子虽是少年,但那眉眼,那身姿,他跟了他三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那是赫连临渊,一个魔鬼,一个他已经亲手置之死地的人,一个自己已经错误地爱上了的人。
他该怎么办,他究竟该怎么办?
曲宁和抱着双膝,将头埋进了双腿之间,任由着回廊之中的穿堂风将自己的后背吹的钝痛以至于接近麻木。
身上忽然之间的一暖,让曲宁和不断颤抖的身躯忽然之间便镇定下来,就连颤抖的心脏也不由得停止了震颤。
那是一张披风,洁白的皮毛轻触着他的面颊,舒适而温暖。
然而之后的一道声音,熟悉万分却又带着陌生的少年人的音质,犹如同一桶冰水从他的头顶倾下,让曲宁和痉挛了一瞬,僵着身子转头看向来人。
“这秋日天寒,为何要呆在这冰冷的回廊之中却不回房?”只见赫连临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手放在一旁的墙壁之上来回划扫,似乎在体察着那道墙壁究竟是否寒凉。
见曲宁和半响不言,赫连临渊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问道:“怎么,你很怕我?”
初始的惊惧过后,曲宁和不知怎的便镇定了下来,缓缓地扶着墙壁从地上站起,转过身在赫连临渊面前站定,躬了躬身子说道:“公子说笑了,安和只是被公子的气度折服而已,公子风采,安和自愧不如。”
说着扫了一眼身上的披风,便要将它从自己身上取下,“多谢公子的披风,安和这便回房。”
赫连临渊眉头轻挑,却是按住了曲宁和的双手,顺着他的乌丝将披风上悬垂在两侧的带子扯过,在曲宁和身前系紧,“你看着不过只有十岁孩童之龄,这般镇定可是有些不太寻常。”
曲宁和手指一僵,从那双温热的掌下倏地缩回,眉目微垂道:“孔融四岁让梨,司马光七岁熟读左传,安和已经是十岁之龄,能够这般应该不足为奇,比之公子,不过是蚍蜉与鲲鹏之较。”
头上半响不听动静,曲宁和的掌中慢慢地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就连穿堂而过的秋风也难以将它吹干抹尽。
“这样啊。”一道声音终于响起,曲宁和身躯也忍不住微微松弛开来,然而下一刻,那人的声音却将他再一次拽进了地狱之中。
“曲宁和,我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可没有如今这般伶牙俐齿。”赫连临渊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曲宁和倏地抬起头,正对上赫连临渊那双漆黑凝实的双眼,几乎片刻之间便会将他吞噬进去一般。
“你也是……”曲宁和颤抖着双唇,双眼慢慢睁大,直到再也容纳不下其他的风景,只有眼前这个看着毫无威胁却是虎狼猛兽一般的少年。
曲宁和震惊之间,下意识地向着周围看去,平静的庭院草木之中,黑暗的屋顶墙角之下,这宁府之中,他生活了足足十年的地方,无一不是危机四伏之处。
只消眼前这个男人一声令下,一场血腥、一场屠杀将如同他重生前那般重复上演,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一次,多了自己与赫连临渊这个变数。
没有任何犹豫的,曲宁和几近疯狂地吼出了声,声音之中的凄厉让人听了心神具颤,“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你想让我怎样都可,只要你能放了我的爹娘与阿姐,赫连……渊郎,求你。”
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他弯下双膝,就要在赫连临渊面前跪下。
抛却了所有的执拗、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尊严,比之家人,这一切的一切还算什么。
上一世他孑然一身,而如今他还有爹爹、娘亲与阿姐,太多的牵挂,太多的弱点,已经让他再也不敢走错一步。
曲宁和只觉得身躯一紧,一双大手先一步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第一时间便要挣扎,但目光触及到赫连临渊那双暗沉如墨的眼睛之时,整个身躯都瘫软了下来,近乎将整个身躯的重量压在了赫连临渊的身上。
赫连临渊手指轻轻挑起曲宁和的下颚,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慢慢开口道:“你应知道现如今我的踪迹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我已经在你这里驻留了太久,就连你父亲也近乎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你说……我该如何放过你的家人呢。”
“赫连临渊,你杀了我吧。”听到他这般说法,曲宁和忽然之间惨笑了一声,却将眼睛从赫连临渊身上别开,空洞地望向天空那逐渐升起的明月,喃喃道:“天意弄人,哪怕重来一次,竟也是这般结局,倒不如就这样死了,不必悲伤过去,不必烦扰未来……就让这一切,在这一天彻底断了吧。”
清冷的寒风夹杂着清冷的声音在赫连临渊耳边响起,听到曲宁和这般说法,他手指稍稍一滞,古井无波的眼中忽然荡起一片巨浪,旋即又湮没了下去,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道:“我已经说过,你我之间已经两清,我赫连临渊可不是说话不算话之人。”
说到这里,赫连临渊忽然话音一转,接着说道:“但若是成了自己人,尤其是……家人……”
说着,赫连临渊忽然间便是声音一顿,似乎是在嘴里慢慢地啧了啧这两个字,面上闪过一瞬的柔软,而后继续说道:“那样,我倒也就不会再担忧了。”
曲宁和身子颤了颤,抬起空洞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赫连临渊。
赫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