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刚在心里默默祈祷罢,就见蒋氏悄悄把那东西塞进了枕头下,又顶了口气把珠玉叫进来,说:“镜台下有一排屉子,你去最右边那一个,里面有个荷包,紫底荷花绣面的,拿来给我。”
珠玉应了话,到底不知是什么珍贵物件,要劳烦蒋氏这么惦记着。这都躺下不能动了,还顶着气叫她进来拿个荷包。珠玉有心劝蒋氏静养着身子少操些心,便絮叨了几句,拿了荷包过来。
蒋氏接了荷包,又抿出些笑来说:“知你惦记我,少说两句罢,再说我耳朵该疼了。”
蒋氏为人极具亲和力,素来与珠玉也是主仆亲近,不似别个那般主是主仆是仆的。这会儿珠玉自是也没噤了口,只说:“太太自己念着身子不好,注意些,哪里需要我说这些话?”
“我没别个事了,你且去罢,有事再叫你便是了。”蒋氏接了荷包,并不留珠玉在屋里。
珠玉掀了帘子出去后,蒋氏便拉了荷包的紧口,从里头掏出个玉来。玉也不是甚好玉,成色平平,上头两面分别镌了四个字: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原这玉是蒋氏怀着顾长生的时候去旧城中的大相国寺里求来的,开过光,用来保平安的。后因为顾国坤一直怪梦道这胎非凡胎,蒋氏便没把这玉拿出来过,只因那玉上镌的八个字太“合时宜”了。
蒋氏也没那心思再细瞧这块玉,如今能救一救急的,也就剩这么个东西了。瞧着荀姐儿死攥着那东西就是不想叫它面世的,也正合了她心意。倒不如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调了包,左右那寺里求来的玉是个死物件,不能叫人折腾出什么花来。
顾长生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蒋氏已经把玉塞进了她的右手心里。顾长生也乖乖攥了,动了动小脑袋,嘴里吐出些口水沫子来。
蒋氏把塞进枕头下的水滴子再拿出来,塞进荷包里,拉紧压到床席下,这才安了心。躺着长长悠悠地出了口气,再偏过头来看顾长生,又自顾自地说了句:“娘亲只想你过寻常日子,你可得明白你亲娘的苦心呢!”
谁个知道这小东西听得懂听不懂呢?
而顾长生见蒋氏正与自己同心,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便落了地。总算总算,没白费她死攥了这么长时间。
心里的石头刚落地,那边就湿了裤子,于是只能以哭声来解一解心头尴尬。
奶娘听得哭声,自进来抱孩子,嘴里念叨道:“小祖宗诶,又是怎的了?”
“想是湿了尿布子。”蒋氏微偏了一下头说:“我也看乏了,要睡会,你且抱去老太太屋里哄着罢。等我好些,再抱过来我瞧瞧就是了。”
奶娘应着话,怕再扰着蒋氏,忙把顾长生抱往高老太太院里。进了屋便是解襁褓换尿布,好一阵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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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国坤在宫里给了皇上红鸡蛋,下朝到家便听说蒋氏醒了,忙到蒋氏屋里去瞧瞧。瞧了蒋氏,又带着红鸡蛋等一应喜庆物件到蒋氏哥嫂家报喜。顾老太师老来得女,这一回可忙得不轻,倒也忙得乐呵。
外头的事由顾国坤张罗,那内院里的事,自然还是由掌着家的三太太阴氏管办,莫绮烟从旁协助。名头上说是协助,却因阴氏独断,莫绮烟性情温软不喜出头,又是刚过门不久的媳妇,能插手的地方便不见得有几处。
不消几日,旧城内外多数官宦之家便都得了顾府得女的喜讯。生养之事多是人见惯了的,没的稀奇可说。偏顾长生的出生的稀奇得要命,让很多人想要瞧上一瞧。
初次得见,自是顾长生的洗三礼。
人在那艾水盆子里瞧见这小肉团子,并未瞧出稀奇来。又有人稀奇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只顾家人不拿它出来,别人也见不到,便又给诸位官家人留了道悬念——等满月礼再来瞧罢,兴许那时就松开手了。
直到满月礼那天,顾长生也未把手松开给大伙看。倒不是她不想松,而是旁人都惯着她,知道她不愿意松手,此后都没硬着来过。唯有平日里洗澡擦身子的时候,奶娘掰开给擦个手心,又把玉给塞回去,并不让它离了顾长生。
就像那在透色玻璃窗上撞久了的苍蝇,拿了玻璃倒也不敢去撞了。
“老夫人,奴才瞧着那是块玉咧。”奶娘抱着顾长生玩,这么跟高老太太说。
“你瞧见了?是什么玉?可有什么稀奇的?”高老太太听言,睁大了干皮褶皱的眼睛问。
奶娘摇头,“没瞧出来,等荀姐儿自个儿松了,再不攥着了,再叫人好好瞧瞧。”
高老太太应了,也不急这事儿。左右东西在顾长生手里,跑不到别人那里去。
于是顾长生就这么握着那块没什么大来头的玉,一握就握成了习惯。心里想着,算了罢,自己可算是骑虎难下了,就握着罢。等找着个好的机会,再张开给大伙瞧瞧,这真是个一点都不稀奇的物件儿呢!
顾长生过了满月,蒋氏自然也跟着出了月子。养了一个月,身子好个大半,还是不能劳累的。又因人也上了年纪,便更没有那精神去管这管那。好在,蒋氏是个心宽的,凡事有把握有分寸,鲜有着急上火的时候。
除了自个儿,蒋氏也多想了一层。她想着,顾名扬的媳妇都娶了,自是要锻炼她管家的,这何尝又不是个机会?有那个刁钻狠辣的阴氏在,也刚好叫莫绮烟明白为人妇之后,大院内宅的生存之道再与做小姐的时候不一样的。
于是,蒋氏真就落了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