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宜问道:“去建章宫?陛下可说是有什么事吗?”
宋安略将声音放低,说道:“陛下说想出宫一趟,让敏容华收拾一下也一同去。”
赵长宜皱了一下眉,疑惑地说道:“出宫?”但随即她便想到了什么,立刻对宋安道:“好,请宋总管稍等,我去重新换了衣服,这就来。”
宋安道:“好。”
赵长宜忙拉了唐如之进屋去。
“你把之前那套银灰色玉鸟纹的衣服找出来,还有,头面首饰都选素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一概不要。”
唐如之见赵长宜突然这样有精神,倒是为她高兴,但想着她这一身打扮,不免又有些担心:“主子这样随陛下出去,怕是不好吧……”
赵长宜道:“你只管去找来就是,我自有我的道理。”
唐如之只得依言照办。
不多时赵长宜换过衣裳打扮妥当,唐如之打量赵长宜一番,虽然穿这套衣裳去伴驾,总觉得太过素净了。可耐不住自己主子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赵长宜照了照镜子,点头道:“就这样好了。”
赵长宜出来随了宋安去建章宫,宋安似乎也觉得赵长宜穿得太过素净,但也没说什么。
霁月殿的人一个也没跟着,出宫这种事还是低调为好。
赵长宜来到建章宫的时候,秦桓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穿着玉色缀宝蓝暗花纹的长袍,长身玉立,既有帝王气概,又兼君子风范。
赵长宜上前忙行礼言道:“长宜来迟,请陛下恕罪。”
秦桓伸手扶起她来,打量了她一番,对于她这一身打扮,似乎有些了然,“你已经猜到了?”
赵长宜抿了抿嘴唇,点头道:“但愿长宜没有猜错。”
秦桓道:“没有猜错。”他握紧了她的手,“走吧。”
“好。”
秦桓牵着赵长宜上了马车,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只是秦桓一直握着赵长宜的手。他知道赵长宜的手指冰凉,手心冒着冷汗。他忍不住将她两只手都合在一起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可不知道为什么,捂了一路,也没有捂热。
马车平缓地出了皇宫,又走了一刻多钟,这才停了下来。
赵长宜下了马车,站在那青瓦门前,竟是怔住一般,许多都不曾有动作。
秦桓便也陪在她身边。
大门两边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支楞在那里。门已经重新换过了,新刷的漆,反光照见站在门前的人影。
赵长宜抬起手,整个手掌都贴在了门上,但她却似乎没有力气推开这并不算太大的两扇门。
门后是什么呢?
记忆中衰草残屋,不胜凄凉。
秦桓的手覆上赵长宜的手,终是推开了那扇门。
门一点点的打开,没有衰草,没有残屋。一切都是崭新的,雪白的墙壁,整齐的青瓦,那铺路的方砖间还没来得及长上青苔,那整齐的横梁下还没筑上燕子窝。
赵长宜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迈动步子走了进去,沿着主道一直走到正堂。这一次赵长宜没有犹豫,她很快地推开了正堂的门。
正堂之中,天光之下,那一列列牌位整齐地放在供桌上。
赵开宇、赵嘉荣、赵嘉树、赵晋、赵乐、赵飞……赵华……
赵长宜直直地跪了下去,她望着那一个个家人的名字,心中尚且来不及分辨什么,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赵氏……赵家……
赵长宜像是一个久经跋涉的旅人,终于归家。她伏在供桌之前,嘤嘤哭泣。在外面所受的苦难,终于能这样毫无保留的倾诉。浮萍一样不安的心,终于在这里找到寄托。
她与他们从未蒙面,她也再不能得到他们一字半句的宽慰。可是在赵长宜的心里,却感到了家的温暖与安宁。
在这里,她可以追根溯源。在这里,她并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