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绿下车一会儿,返回来道,“娘子,是刘刺史要亲审命案,就是繁春那个案子!”
冉颜透过竹帘向外看了一眼,晚绿凑了过来,小声道,“娘子,听说魏娘揭发殷三娘是主谋……”
冉颜身子一紧,垂眸思虑片刻,道,“你去府衙门口,悄悄与衙役说冉十七娘想拜访刘刺史,事关案情。”
这个时候,刘刺史也不一定会见她,冉颜只是试试看,若是能够进去旁听最好,若不能,也就罢了。
晚绿应了一声,再次下车。冉颜看着紧闭的府衙大门,心里将这些日的事情一件件串联起来,包括那个困扰她许久的梦境。
殷晚晚被沉塘,为什么被沉塘呢?听冉云生说,她常常无视家规,偷跑出去玩,会不会因为她违反了家规,因此被殷氏沉塘了?但是在风气逐渐开放的大唐,当真有这样残酷封建的刑罚么?
还是殷晚晚与秦四郎有过什么亲密行为,所以殷渺渺因妒杀人?后来又觉得对不起殷晚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秦四郎而起,所以想拉着秦四郎一起死,来赎罪?
这样也勉强能说通,那魏娘与翠眉又怎么会与殷渺渺一伙作案?她杀死侍婢繁春的动机是什么?杀死韩山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些事情都如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一起,每一件事情都看的极清楚,却找不到始末。但冉颜认为,殷晚晚之死,定然是起源。
“娘子,刘刺史传话说,让从侧门进去。”晚绿将帘子撩开一角,悄声道。
冉颜心中一喜,道,“那走吧。”
晚绿钻进马车里,给冉颜戴上幂篱,然后贴着墙根慢慢往府衙侧门去。一路上被围着水泄不通,不到百米的距离,整整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挪到地方。
晚绿与衙役打了一声招呼,侧门开了一条缝隙,两人飞快的穿了过去。
“娘子这边请。”有衙役早已在门内等候。
冉颜看了一眼照壁附近拥挤的人群,心知这是公开审案,毕竟,这一个案件中三死一伤,算是这三年之内最大的谋杀案了,即便殷府在苏州很有势力,刘刺史也绝不敢徇私。
“十七娘,你来的正是时候!”刘刺史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也不等冉颜行礼问候,便道,“快随我来!”
冉颜皱起眉头,又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但鉴于她自己也很想知道案情,便不曾纠结于此,跟着他一起来到了一个偏房之内。
门一打开,晚绿低低惊叫了一声,一间不到两丈长宽的室内,任何家具也无,只铺了一块素布,上面堆满了带有泥土的白骨,骷髅肢节,散乱的堆了一地,冉颜目测看了,这里面至少有十几二十俱骸骨。
封三旬正带着手套,蹲在一脚扒拉着骨头。
刘刺史道,“你上回说,这个案情与殷府四娘的死有关,果不其然,魏娘揭发,当年殷四娘是在七夕节被殷渺渺害死,然后沉入平江河。老夫查一下案情记录,发现两年前在平江河发现过一具无名女尸,记录上说,那女尸双脚被麻绳缚住,面上裹素布,但由于在水中泡得太久,衣服褴褛,皮肉腐烂不堪,实在辨不清身份,便与当年其余的无名尸体一并被埋葬在一起,老夫命人都给挖了过来,你瞧瞧,是否能辨得出?”
刘刺史说完,满脸期待的盯着冉颜。
封三旬也正头疼,他只勉强辨得出男女,以及大概的年龄范围,其他的细节,光靠着几根白骨,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冉颜大概的扫视一遍,伸手道,“手套。”
刘刺史立刻令人递上一副手套,冉颜二话不说的蹲下来辨识骸骨,不管怎么说,殷晚晚与原来的冉颜是很好的朋友,冉颜就当是为了朋友收遗骸,也必须要找出殷晚晚。
那个爱笑、爱玩的少女,就这么葬身平江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脱离了石头的坠缚,飘到河面上,然而当时并没有人能够辨别出她的身份,为她伸冤昭雪,因此只得了一卷席,与别人共用坟墓。
“魏娘还招了什么?”冉颜一边分辨骨头,一边问道。
刘刺史亲自道,“她说,当年殷四娘被秦慕生强要了身子,但秦慕生拒不承认,说自己根本没有碰过殷四娘,甚至不知道殷四娘生得何等模样,因当时也无人证明殷四娘是被秦慕生所辱,而秦慕生又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殷府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暗地里调查此事。可两个月后,不等查出结果,殷四娘居然怀了孩子,又过了一个月,渐渐开始显怀,殷四娘慌乱恐惧之下,在七夕那夜约了秦慕生,想说明此时,求他负责……”
冉颜心里一阵唏嘘,两年前,殷晚晚不过才十四岁,一个小女孩遇到这样的事情,又是在殷府家教森严之下,定然十分恐惧吧。
冉颜垂眼,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个樱红色襦裙的女孩,依旧是在一片雾中,辨不清容颜,她恐惧的声音响彻冉颜耳边:阿颜,我好痛!阿颜!我好痛!
鲜血顺着她的裙裾之下,汩汩流出,将樱红的裙裾染的更加妖娆。
是流产!
“不对!”冉颜忽然道,“阿晚应当是在死前就已经流产了。”
“哦?”刘刺史沉吟了一下,道,“恐怕是这样,我见验尸记录上根本不曾写这女尸有身孕。”
验尸记录没有写,并不能证明什么。人死后三到七天,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防御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