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不怒反笑,略略偏了头问他,“原来我这样厉害?真是要与我自己说一句失敬失敬。”面如桃花声如铃,少女的娇俏尽藏其中。
曲鹤鸣楞得像块木头,隔了半晌才回过神,刻意转了话题,“你这字,世间少有,何况是女儿家练出来,若非亲眼所见,我定是不能信的。”
“瞧不起女人?”
“岂敢岂敢,不过是惊叹。”
他这一日尚算正常,没能见缝插针的拿话刺人。云意原不过闲着无聊与他多说几句,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扯到书画造诣上,两人都喜徽宗,一来一往,一言一语的不知不觉便聊到太阳落山。
曲鹤鸣意犹未尽,握紧了拳头,兴致盎然,还要与她再讨教几句。让她一句话打了岔,听她感叹,“我从前也写过一帖,让冯宝拿去找个了厉害人物,作假成了百年旧物,拿到父皇跟前,竟连内阁诸位都分不清真假。”
曲鹤鸣拍手,快意道:“你这功夫藏着掖着岂不浪费?倒不如现下也做一帖,让西北的官老爷们开开眼。你这假的现世了,弄不好就能有真迹的消息。”
“这主意不错,你可有相熟的师傅能做这事儿?”云意也来了兴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得曲鹤鸣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西北这块地儿就没我办不成的事情。”
她眼底流露出情不自禁的赞赏,点点头,藏着笑说:“没想到二狗哥还有几分本事。”
“什么二狗子,你给我安这么个名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怎么算账啊?我可没银子。”她搁下笔来笑盈盈望向他,一对酒窝里藏了蜜,光看一眼就能甜得心儿颤,曲鹤鸣顶不住,故作镇定地向四处张望。
“总之……总之这事儿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城里就能为这张字帖炸开锅,到时候引来了真迹,给你看上一眼就是。”
云意笑,“那就先谢过二狗哥啦。”
他走时匆忙,仿佛身后有恶狗穷追,逃脱不得。
留云意坐在窗下,再提笔抄上一段《楞伽经》,这一回换成卫夫人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与徽宗笔墨自不相同。
她放下笔,默念道:“我名为大慧,通达于大乘,今以百八义,仰谘尊中上。世间解之士,闻彼所说偈,观察一切众,告诸佛子言。”
心有无限恨,又有无限愁,只影向谁。
次日她问莺时,“我想见三哥,你可有办法?”
莺时咬唇,想过片刻才说:“他们对奴婢,远不如看殿下那样严,奴婢或许能想想办法,先找吴先贵通通气,联系上肃王再说。话说回来…………殿下近来可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奴婢亲自上街采买。”
云意道:“我听说四海风华的素斋做得好,我的口味你知道,你去挑上一桌菜来,让他们送到府里。”
莺时点点头,“奴婢去求李总管。”
稍顿又问,“殿下可需捎带书信?这么口传过去,恐怕不妥。”
云意道:“无妨,你只问他一句,肃王可愿见一见眉婉。”眉婉是肃王奶娘,早已经不在人世,这两人之间的隐秘,世上知道的人不多,云意且能算上一个。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办好。”
云意握了她的手,她掌心温热带汗,“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