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莫问何来
青竹微晃,和风徐徐,吹皱一湖碧水,带起一袭清雅莲香。
六角亭中,香炉内馨香袭袭,璧颂雅双手按于古琴之上,轻拨丝弦,偶得抹挑,悠悠琴音流转不停,流畅写意如行云流水。
拨下最后一个音,他转头望向另一边琴案后的少年,语声浅淡,“记住了吗?”
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着一身绣金莲的白衣,一头黑亮如鸦羽般的青丝扎在脑后,俊秀清雅的眉目间尚带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此刻正低首摆弄着琴弦,闻得璧颂雅的问话,眉间略有怔忪,随即点头答允道:“记住了。”
璧颂雅眉头轻轻皱了皱,淡淡道:“那你便弹一遍给我听吧。”
闻言,少年迟疑了少顷,随即抿抿唇,双眸一凛,仿佛做下了关乎生死的决定一般,抬手置于丝弦之上,指尖挑起琴弦。
当啷啷——当啷啷啷——叽叽嘎嘎——叽叽咔咔咔!——
璧颂雅肩膀狠狠一抖,迅速抬手掩住了双耳,然而仿佛砸门又好像刀剑摩擦一般令人牙酸的声音仍是连绵不绝的传进耳中,搅得人头晕脑胀心烦气躁。
他清俊的脸孔抽了抽,往昔从容淡定的模样早已不见,忍无可忍的开口喝道;“停!够了!给我住手!”
喤当!
随着最后仿佛重物落地一般的声音响起,少年终于停了手,抬眼瞅了瞅璧颂雅脸上不堪忍受的神情,抿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羞惭,垂首不语。
璧颂雅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晃了晃尚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喃喃道:“染儿除却棋艺不精外,丹青笔墨皆是出众,于音律更是其中翘楚,为何你到如今却是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这般愚钝,果然是遗传了那人么……”
闻得璧颂雅失言,少年心中一动,然想起自己的名讳,立即便压下了开口的想法。
璧颂雅回过神来,见他安然静坐,低眸敛目,颇有几分霜染的清淡气质,然面貌却是像极了那人,心中顿时不喜。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轻甩广袖,冷声道:“我缥缈门人虽为数不多,然个个都是精通各项技艺的惊才绝艳之辈,我也不求你精于四艺,略懂些便可,然你却……”
话语未尽,却足够令少年感到无地自容,头垂得更低,不敢吭声。
见少年这般羞惭之态,璧颂雅也不忍多加责难,然心中仍是气怒难平,直叹朽木不可雕也。
余光瞥见少年身后依靠着亭柱放置的鸣歌剑,璧颂雅眸光一柔又一沉,摇摇头道:“罢了,这十余年来你的剑术一日千里,然音律却是没有丝毫长进,我也烦了你这一日又一日的魔音穿耳,如此便算了吧。”
少年眸光一动,闪过几分喜色,触及璧颂雅的目光后立即收敛了些,垂眸道:“是莫问天资驽钝,累舅舅烦心了。”
眼见着少年低眉顺眼,颇有几分其母的文雅乖巧之态,璧颂雅双眸一暖,清冷的面色也和缓了些,摆摆手道:“不妨事。我知你素来喜爱剑法中的诸多典籍研习透彻。我书房之中尚有几本收藏多年的剑法典籍,你可尽去翻阅,若有不明之处便来问我。”
心绪虽是淡然,少年终归是年轻,闻得此话后终是掩不住满眼欣喜之色,霍然起身道:“多谢舅舅。”
璧颂雅平淡的点点头,执起不离身的玉箫出了亭子,只留下一句话:“虽无须再习音律,你也莫要整日沉迷于剑术,其他功课亦不可马虎懈怠。我在厨房蒸了一屉红豆糕,你去唤你娘吧。”
闻得最后一句话,少年双目一亮,眼见着璧颂雅远走,遂伸手取了一边的鸣歌剑,转身便要去寻母亲,心中暗暗期盼母亲垂帘,能分得两块糕点。
未走两步,前方便出现一身着玄衣的颀长身影,少年快走几步,躬身行礼,“师爷爷。”
司幽点点头,面上是一贯的无表情,沉声道:“我即刻要离开缥缈峰,归期不定,你且知会你娘与舅舅一声。”
“莫问记住了。”少年恭敬颔首,心中却顿生疑惑。
缥缈峰若有人出入,居于其中之人皆有感应。师爷爷纵是不告而离,娘亲与舅舅皆可立即察觉,师爷爷前两次离开之时皆不曾告知,娘亲与舅舅亦不曾多言,却不知为何此次却要他知会一声?
罢了,既是长辈吩咐,听之便是。
这些年来,除了他娘与舅舅璧颂雅以外,师爷爷和焰姨时常会离开缥缈峰且去向不明不知归期。
在他的记忆中,师爷爷统共离开两次,却是过了好多年才回来,焰姨倒是每每两三月会回来一趟,有时身边还跟着一位名为重楼的红发男子,每次一来便要和舅舅打架。
不知外面是何种情形,竟这般吸引他们?
自小到大,他虽时常离开缥缈峰到外面的海中游玩,却是仅于海中游荡,极少上岸。并非毫无兴趣,只是舅舅不许,娘亲虽未说过什么,那神情也是颇不赞同的。他不愿违背娘亲与舅舅,便也一直未曾上岸过。
“莫问,”眼见着少年答允,司幽却未曾抬步离开,只上下打量眼前和小徒弟仅两分相像的少年,将他看的全身不自在后,方沉声开口道:“你……可想知道你爹是谁?”
爹?!
少年怔了怔,心中仿佛平静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微微漾起一片涟漪后又立刻恢复平静,再不起半分波澜。
他眼睑低垂,默然半晌,方轻声开口,却是未曾正面作答:“小时,莫问看了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