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服了一帖药后,精神比先前好了许,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时候,老爷子脸上居然没有呈现一点哀伤之色,皇太后孝惠安慰他不要因小十八之事而过度悲伤,老爷子非但反过来安慰孝惠“不用担心”,还声称“区区稚子,何足哀哉”,并遣人将孝惠送回宫去。而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发了一道上谕:“即刻停止胤礽皇太子的一切待遇,迁出毓庆宫,在上驷院旁另建氊帷拘之,命皇长子胤褆与皇四子胤禛一同看守!”
闻听此谕,除我之外,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二字,然而,却也无人发声,对此提出异议。而后,老爷子遣散了众人,独独留下了我陪着他回了乾清宫。
我知道老爷子这么做的意思,一来是为了替我挡住那些人的询问,因为今天就我陪着老爷子,必然也知晓其中内情;二来是为了排遣心中的忧郁。今天的打击不可谓不重,虽然老爷子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嘴上也硬得很,但不代表他内心不痛苦,两番晕倒便是明证。而这种时候,能陪他说说话的也就只有我了。因为,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公主,无论生母,养母都已早逝,在宫内,只有老爷子是我最亲的人,在宫外,我的夫君班第只是科尔沁草原的一名小小的台吉,虽在京中任职,但与当前最敏感的空悬的太子宝位是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我只猜对了一半。
回到乾清宫,老爷子没有进寝宫,却拉着我一起坐在乾清宫宫门的门槛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和繁星,不发一言。但我知道,此刻,老爷子的心里肯定在翻江倒海。小十八是近年来他最宠爱的儿子,聪明伶俐,活泼开朗,无论是念书还是骑射都像模像样,老爷子不管去哪儿都把他带在身边,甚至因此有谣言说老爷子有意培养小十八将来代替胤礽做太子。我是不信这个话的,胤礽对此信不信我不知道,但他对小十八颇有敌意是平日里能看得出端倪的,比如,此次,小十八病重期间,胤礽就有些喜形于色,甚至有传言说他曾在醉酒时说过“胤衸这贱种,就像疥疮一样,没得让人恶心,丫怎么还不死”之类的话。当着老爷子的面,胤礽肯定是抵死不认,但是,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老爷子虽然对此也没说什么,但谁能猜到他老人家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呢?今日先是胤礽给他带了“绿帽子”,紧接着,小十八又弃世而去,对于老爷子而言,今日其实是失去了两个儿子。作为父亲,心里怎会不痛呢?
我知道老爷子这会儿需要安静,虽然心里头再乱七八糟地瞎琢磨,但嘴上未发一言,只是紧紧挽着老爷子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禧儿,”老爷子忽然开言,但两只眼睛仍盯着月亮,“你若是个阿哥该有多好,我就把这天下托付给你,也不用像今日这般操碎了心。”
好,开口了就好,说明老爷子想明白了。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玩笑道:“呵呵,皇阿玛,就算我不是阿哥,若您不担心我把您的江山治得乱七八糟的话,您可以托给我啊!哈哈,到时候,我还可以像武则天一样,过过女王瘾呢!哎呀,想想就挺好玩儿的!”
“你这丫头,”老爷子抬手敲了敲我的前额,嗔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说到这儿,老爷子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今日原本想陪你去了结墨墨的心愿,没想到却……”
老爷子的心情才刚刚好转,可不能让他再陷进去。再者,经花园抓奸一事,胤礽的太子位已废,算是
于是,我急急打断了老爷子:“没关系的,等明日我去把这件事了结了就行。太医可都说了,您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太操心了。”
“好,皇阿玛听你的。”老爷子拍了拍我的手背,朝我微微一笑,又转头看月亮去了。又这么沉默了半晌,忽然开腔道:“禧儿,你说,皇阿玛把江山托给班第怎么样?”
班第?班第?哪个班第?难道是……我的夫君班第?
“轰”,我仿佛听见耳畔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半晌没回过神来,放炮的老爷子却向我,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其实皇阿玛已经想了许久,你的这些个兄弟们,就没有一个贤能足够朕托付天下的,看来看去,倒是班第比他们出众得多。他性子沉稳,胸怀开阔能容人,在朝内声望颇高,还精通满蒙汗三语,这江山要是交给他,百姓们定能够安居乐业,你兄弟们的性命也能保全,朕百年后也放心!”
我的天!老爷子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怎么就拐到班第身上去了?那还得了?这万一传出去了,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是,班第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但是,这家伙的心思我很清楚,他就连努力上进,入京做官,也只是为了我!他曾说过,他最大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带着我和孩子,一起回科尔沁去,在大草原上潇潇洒洒地恣意人生!朝中的争斗,他虽能应付自如,但不是没跟我与我抱怨过心累,更别提什么治理江山了!对此,他只会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此外,我的那些个兄弟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