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到,刑卒们俱在战位上进食、饮水。
班超看着日头,他已经感觉到刑卒们脸上的惶然之色,一丝隐隐的焦虑气氛,正在刑卒中间弥漫、传染着。小队置于险境,甚至是绝境,他正在苦苦思索脱身之策。不想硬拚,那就得智取,没有别的途径。
自前汉孝武大帝年代起,以游侠仗义为已任的墨者,便受到朝廷严厉打击。从此,再厉害的墨者,再强悍的戾匪,也主动不惹官府。自古匪不和官斗,便成为道上的规矩。
班超心里一亮,沙匪再强悍,也不敢结怨敦煌郡。他决定试一下,干脆亮明汉军身份。如不能震慑匪徒,那就没其他办法,只有结阵杀出一条路。或突围至敦煌郡,边先让郑大人发兵剿匪,边再组斥侯驼队入白山。或突围至楼兰城,再借助权鱼在楼兰的人,再组斥侯驼队,到伊吾庐继续完成敌后观敌重任!
吃过烙馍,班超捧着羊皮囊痛饮完水,才抹抹嘴巴,努力用平静的语调对周福道,“听吾号令,准备上马冲杀!”
“末将遵令!”
周福答应一声,一挥手,窝内的众刑卒便一齐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班超怀抱宝锏,毫不畏惧众匪的弩击功夫,突然伫立沙堆顶上。这个大沙丘不是流动的流沙,长长沙坡上,众匪新挖的小沙窝已经被日头晒白,不细心看,几可乱真。班超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沙丘顶端,众沙匪似乎训练有素,并未马上攻击,或许是想看清他要说什么。
“司马小心防箭!”周福等刑卒们赶紧提醒道,并持弩箭紧张地警戒。
众匪都象老鼠一般,静伏在窝内,一动不动。班超无声而笑,整整六七个时辰,不食不喝,匪徒们的精神定然也处在绝望的边缘。这些沙匪常年在沙漠上行走,他们已经如骆驼一般耐渴,其生存本领真是令人叫绝。
不管他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帮人里,他已经决定,定要收编这支沙匪。别部,就需要这样无法无天、在沙漠中都渴不死的强人!
班超朗声叫道,“下面诸匪都好生听着,胆敢围困汉军营地,汝等真是狗胆包天。现汝等已悉数被围,无食无水,已无生路。吾乃大汉北征大军假司马班超,汝等已犯诛灭九族之大罪,今降者免死!敢攻击官军者,本司马将杀无赦,其族人尽皆连坐,男从死,女为奴……”
班超话章刚落,沙堆下不知何处有人高叫, “此或是汉军,众人不要放箭!”
班超话说得硬气,其实心里很虚。他没想到,话还未说完,沙窝内一支箭飞起,直向他胸部而来。班超纹丝未动,只是瞬间伸锏将其拍飞。同时,沙匪中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惊慌而又恼怒地急命道,“狗日的,不要乱放箭!”
众匪果然听命,果真再无一人攻击班超。
呵呵,中招了!班超瞬间看到了转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他再一次高声喝令道,“本司马命汝等赶紧现身请罪,否则,时辰一到,定让汝等死无葬身之地!”
沙堆内众匪不吱一声,忽然一人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干渴所致,此人声音虽沙哑,声音却如破裂的钟罄一般,瓮声瓮气。待笑完,才沙哑着嗓音说道,“汝自称汉军司马,有何为证?如确为汉军,吾定撤围!尔等倚畀兵械精良,人才威武,奈何吾人多啊。如非汉军,劝尔留下货物、战马,少费周折,吾可留汝性命。否则……”
“哈哈哈哈……”
班超仰天长笑,打断了对方的话,“除了汉军,谁会有铜弩?汝等沙匪敢持汉军强弩否?咋夜旦夕间,汝被灭四人,人果多乎?”说着,从身侧抽出强弩,指着下方十几丈外的小沙堆“飕”“飕”两箭。箭簇应弦而出,穿沙而过,两声惨叫传来,又有两人被击毙或击伤!
“还敢说人多乎?!”班超说着,又是“飕飕”两箭,又有两人惨叫两声被击中。汉军强弩,果然名不虚传,其威力让班超自己都隐隐惊叹。
“司马手中弩,已成神器也!”周福艳慕地说道。
令班超奇怪的是,虽然受到弩击,连伤四人,匪首却未下令射击,这让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这番弩射,风险太大了,假如把匪徒激怒,选择不计后果与汉军拚死一搏,那就适得其反了。周福与众刑卒也一直都提着心,周福未做过匪,令他惊异的是,众匪竟然如此畏惧官府、畏惧汉军!
此时,沙中另一人又高声道,“汉军铜弩,流落民间甚多。行走西域之商队,镖师持铜弩者不在少数。仅凭铜弩,不能证明汝商队果真是汉军……”
匪首虽然仍在对抗,但却已经底气不足,且明显在犹豫不决。班超自然拿不出其他证据,便不断加大压力,又用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匪首的话,“尔等再不降,吾数十声即杀一人,只至杀净!”
“一、二、三……十,到也……”
言未毕,举弩对着下方一个小沙堆射出一箭。随着“啊”地一声惨叫,又一匪蹦出沙窝被射伤。又十声已到,再射杀一人。匪徒们这才知道,指望耗下去还真的不成了。这定然是真的汉军,他们没胆量攻击。要不想死,现在已只有投降一条路。
终于,短暂的沉默后,匪首钟鸣般浑厚的沙哑声再一次响起,“罢了罢了,我等虽然为匪,然杀富济贫,从未扰民。即便有罪,也是吾二人所为也,将军可以杀吾二人,还请给弟兄们一条活路,拜托拜托!汝果真是班司马,便能俘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