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已经不再抱怨,他的心里热血在沸腾!现在,他对这些无恶不作的刑卒,已经充满了期待!
在举国尚武、侠客剑士如林的大汉帝国,能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绝非平凡之辈。这些刑卒刀剑枪术超凡,马战步战样样精通,诸般兵器娴熟,他们缺的是严酷的军律,是对生的渴望,是关山万里、马上封侯的豪情壮志!
兵不在多,而在精。窦固是希望他班超能将这千七百刑卒,带成一支横空出世的铁甲重骑营,是希望别部的每一人都成为无敌勇士。别部堪堪只有两千余人,在窦固的一万四千铁骑中,只要有了这样一支无坚不摧的锐旅,那么北征大军还有攻不克的堡垒么?
班超反复咀嚼耿忠的话,“战场如绝地,惟强者生”,“惟无惧死者方能死而后生”,让他有一股恍然顿悟,不,是大彻大悟的感觉。世界也仿佛陡然宽大了起来,一直堵在眼前黑暗瞬间似乎有了光亮!
十万河西铁军,铁甲营不足两千人,却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一支铁甲劲旅。每战必置死地,每战必当先登城、或陷阵。要想生存下去,便只有视死如归,有我无敌。别部就要成为这样一支军队,在对手刀剑之下,不能一往无前而生,便只有裹足不前而死!
想明白了,班超迅速开始了行动。黑夜过去,当黎明到来之时,班超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他的大帐,豪情万丈地对班秉断喝道,“传军侯、屯长帐议!”
别部升帐,三曲军侯和屯长们心思重重地汇集到大帐。见司马满面春风,不禁都皱眉不解。
面对愁容满面的军侯、屯长们,班超背对帐壁上缣图,看着手下众将,面授机宜道,“千七百刑卒,是吾汉军宝贝,也是别部宝贝。给诸位十天时间,对,只有短短十天。十日之后,吾便要正式发兵械、器具,别部将正式成军,开始操演沙漠敌后征战之术!”
田虑愁道,“宝贝?这那是宝贝啊,分明是祸害,吾已被折腾得快要跳冥水也。司马,十日,大营能不被拆了,便谢天谢地……”
班超不理会田虑的牢骚,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只要不死人、不重伤,用什么方法,我只当没看见。吾只要诸位在最短时间内,让刑卒心服口服,能令行禁止,成为冲锋陷阵的勇士!传吾将令,刑卒能否留在军中,只有一个月训练时间。一个月后都尉祭旗出征时,如果刑卒不能训成,则退回各州府郡县牢狱,验明正身斩首!”
“司马……此言当真?”
“大敌当前,军无戏言!”
“谢司马!”三位军候和屯长们一齐高兴得从沙上蹦了起来。刑徒们无法玩天,早折腾得军侯屯长受够了,太华山三百士卒早就受够了,他们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死罪刑徒是走到了死亡悬崖边的一群人,刑徒的世界,是一个黑暗的世界,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世界。这个世界把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起初,他们以地域为纽带,形成一个一个山头。很快,便以拳头和义气重新组合,形成了一个一个更大的“山头”。
游侠始自墨者,发展到前汉末,由于受到朝廷的接受,曾经成为特殊的社会群体。而到了东汉初,虽然受到朝廷打击,但他们仍是流离于法制之外的特殊人群。这些刑卒可不是普通的刑徒,他们的血液中便流动着游侠的血。
他们自视甚高,崇尚“义气”与“勇悍”,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战力超群。在他们的世界中,对义薄云天的大侠,他们会崇拜、归附。而对他们认为的不义之人、不义之事,尤其是那些为富不仁者,侍强凌弱者,则从来留情,极其血腥!
他们崇尚“匪不和官斗”祖训,把三位军候和三百太华山士卒当成狱卒,当成“官府”。平时,“禀报官府”脱口便来,表面上恭恭敬敬,暗地里阳奉阴违。山头内则等级森严,山头之间水火不容,各山头常常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暗地里打得异常血腥。
不需要酷刑,要让这千七百牛人、猛人顺从、听召唤,你只有比他们更牛、更猛、更义气,只有令他们从不屑到恐惧、由恐惧到威服、由威服至信赖。大战在即,沉疴需猛药,别部没有时间象耿忠那样,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感化,来教化刑卒!
这便是班超教给他的部下们的秘笈!
“诸位请记住,莫要玩大了。有一人例外,切记断不可惹他,更不能动粗。此人姓宋名蓟,罪恶最深重,却不需要教化。很快诸位便能见识到,此人智勇双全,乃吾别部战将,汝等众人联手恐亦非其对手,故而勿要自讨没趣!”班超想起权鱼的话儿,又专门提醒各位军侯,且话说得决绝。
“宋蓟?!”三位军侯、屯长们齐声惊叹出声。他们眼前浮现起一个长须遮面,目如寒冰,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面魔鬼形象。这可是本营恶魔中之恶魔,身背二百多条人命,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司马竟然说不需要教化,这是什么道理?如果这样的恶魔都不需要教化,还有刑卒需要教化么?
但班超却不解释了,众人自然也不好追问。
果然,从这一天开始,东岸别部大营三百余太华山锐卒与一千七百刑人,变得无限神秘起来。班超给他的部下们下完这道命令,就躲进大帐之内,对着帐上挂着的《西域百胡图》与班秉、班驺二人制作的大沙盘,埋头于西域的山川地理之中,整整数日没有出过自己的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