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见,是在护城河畔,塔克斯还是记得的,那算是他第一次见到苏绣。
苏绣也是还记得的。
面前的案上,一字铺开数十余张绣好的锦帕,都用竹尺牢牢的压住,或是山水,或是花鸟,浑然天成,彼时的她端坐在几案边,手里的针线在那一方锦帕上不住游走,一针一线皆是浓浓的韵意,分明地镌刻进她眼帘,护城河畔的风来得总是那样急,竹尺掀落在地上,那些锦帕便随着风如同翩跹振翅的蝴蝶,四散开来。
她急着去寻,风大,一些已经飘到了远处,少数的几方却仍在河面上盘旋着,引着她,就是不落到河里,她却不知险地走到河边,将手探高,指尖接近那些近在咫尺的锦帕。
连日的阴雨,直至昨天才总算放晴,岸边的青石板有些湿滑,她全心只在那些锦帕上,未曾留意脚下,一个趔趄,瘦弱的身躯向河里栽倒。
却有一只温厚的手掌,从背后拦住了她的腰身,用力将她扯回来。
她连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那是一幅恬静的画面,惊魂未定的她回头看去,一张温文的脸在她身后,男子的眉眼间隐着淡淡的笑意,“别追了,我全买下来。”
她看着塔克斯的唇形,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她,听不见声音。
塔克斯叹口气,又旋即释怀了,这种的姑娘,上天恐怕是要夺走的她的一些东西。 才肯
她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是天生的。
她在绣局门口被发现,生她的父母是谁,无人可知。
那天的寒风凛冽,她却连声啼哭都发不出。
救她的男子叫塔克斯,她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如她这种女孩,是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背后是什么含义。她只知道的是,这个人。很儒雅,很俊秀,而且眼睛很好看。
塔克斯是微服出了王城才遇见的苏绣
塔克斯也知道她是绣坊里的孤女,只不过那绣坊在半年前就已经付之一炬,她是凭着在绣坊学的手艺独自谋生的。过后的日子相安无事,她依旧在护城河卖着她的锦帕。
只是那日之后。塔克斯似是恋上这些锦帕般。无事便来转悠,或购下几方锦帕,或帮忙打打下手,而对此,她却只能报以浅浅一笑。
只是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丢了记石子般,她的心境。再不如之前平和。
有那么几回,她看着塔克斯在那仔细挑选的模样,细碎的阳光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流泻下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投射出班驳的树影。塔克斯忽又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将钱递过。她接过钱,然后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心里,却开始另一番黯然神伤。
午夜梦回,她辗转反侧,空落落的心里,凭空生出忧愁来。
她是知道塔克斯对她的情,那双眸流露的,不只是同情。
但是她怕塔克斯只是如那些富家子弟一般,自己只是他处处留情下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如若陷得太深,只会弄得满身泥泞,绣坊里的是非,她是见得多的。
如她这种哑女,是不敢再多奢求爱的。
窗外稀稀落落开始下雨。
夜已更深。
她翻过身来,将头埋进枕巾里面。
几日过后,塔克斯依旧在那个时刻到了护城河,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苏绣依然是在那里卖着自己的锦帕、
塔克斯朝她笑笑,又低着头挑起锦帕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挥手间,一方衣抉将案上的针线扫落在地,她去拾,却触上了塔克斯的手掌,两人似是触电般缩回了手,她不停摩挲着手背,白晰的脸上泛着红晕,塔克斯又伸出手,将针线拾起,拍净尘土,置于案上,复又向她微微一笑。
她呆了半会,然后似是决定了什么,扯过他手里的锦帕,与案上的帕子一起归置起来,塔克斯怔了怔,握住她的双手,清澈的双眸露出了一种明亮的的神色,注视着她的眼睛。“接受我,好吗?”
她看着他的唇形,良久,才费力地抽出双手,连那些帕子也不管不顾,慌忙逃开,像是逃避着他。
不远处的塔克斯摸了摸脑袋,从小到大,这算是他头回像别人吐露出自己的心迹,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习惯上女人过,苏绣算是他第一次表白的对象,看着苏绣惊慌失措的背影,塔克斯摸了摸脑袋,有些发怔。
她一夜未眠,一夜的狂风肆虐,似是吹散了她心头的一些疑虑,最后还是决定,还是向他点明罢。
她推开门,风灌进来,一方锦帕却在此时扑在她脸上,她伸手拂开,帕子上明白无误显现的是她的手迹,低头,塔克斯蜷缩在门外,清晨的风将他的衣角浮起覆在他脸上,一袭白衣已被昨夜的狂风扯得凌乱不堪,虽是如此,他的手里却还紧紧捏着一摞锦帕。是她昨天忘了收起来遗忘在护城河边的。
苏绣突然明白了,他竟然在门外等了一夜,真不知他昨晚是如何睡着的。
她蹲下身,轻轻地推,塔克斯似是脱力般,直挺挺地伏在地上,手里的锦帕四处飞散开来。
像初次相遇那天的飞舞一般地缱绻,苏绣用指尖触上他的额头,一下子缩了回来,热得发烫。
呆了半会,苏绣将塔克斯架起,扶进了屋里。
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但塔克斯却在她家中昏睡了数天才得以醒转,那几日,苏绣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