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为说不出话来,昏黑如潮,一浪接着一浪的涌上他的脑海。
片刻过后,终于又清醒了些,耳中的锐鸣减轻了。他问那年轻人:“你是谁,为什么……救……救我。”
“我是简方叔。”那年轻人咧嘴笑道,很开心的样子,一口白牙很整齐。
“简方叔?”胡不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伤痛加身,他各方面感知也大打了折扣。胡不为皱着眉,仔细的搜索记忆。简方叔,这个名字当真很熟。
他终于想起来了。
“简方叔!”胡不为猛的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鼻翼快速翕动。然而震惊带来的力量支持不了片刻,钻入心尖的疼痛又将他放倒回床上,胡不为呲牙咧嘴,咝咝抽气,这仍然没有阻隔他冲出喉头的一句话:“你是青龙士……你……你……你……你是青龙士!”
这番出乎意外,他话都说不囫囵了。
胡不为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神话一般的人物竟然当真坐在自己面前。他惊得张嘴结舌,然而疼痛又逼得僵硬的嘴舌不断活动。一时间,心中慌乱,惊喜,愧疚,许多感觉涌上心来,同时,激动之下的疼痛也大大加剧,骨头也疼,皮肉也疼,脑袋,眼眶,连脚指头都疼得麻木了。胡不为不住吸气,作出种种古怪面容。
这样的经历当真是绝无仅有的。心神与皮肉同罪,魂魄与剧痛齐飞,当真是百味俱杂,又痛楚又慌乱,又难过又欣喜。胡不为便发出这样的怪叫:“青龙士……咝……哎唷……哎唷……你是……咝……青龙士……哎唷……哎唷……”
想到自己曾冒青龙士之名,招摇撞骗,胡不为只愧得老脸通红,恨不得立时变成一只蛀木虫儿,钻进床板里去。
好在简方叔并没有追究他擅冒之罪的打算。微笑看他,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胡不为总算把澎湃的心潮给镇伏下来了。他硬起头皮问简方叔:“我……用你的名儿骗过人,你不生气?”想到两月前借青龙士之名慷慨许诺,胡乱应承,忍不住又是老脸大臊。只是难为情归难为情,事主就在当面,胡不为却也不能赖帐,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简方叔笑道。
胡不为心中突突乱跳,暗想:“糟糕,他果然是算帐来了。”若在平时,还可以便敷衍边寻找脱身之策,可是眼下连动个手指头儿都很困难,便跟一堆待割之肉放在砧板上没什么两样。青龙士真想报仇,他可是一点辙也没有了。
“两个月前,听人说有我的朋友在颖昌府出没,还打伤了人,我就很纳闷。”简方叔笑道。胡不为心中大愧,偷眼看他面容,却察觉不出恶意。
“我不是有意的……”他低声辩解。
“我的朋友不多,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这么做。”简方叔似乎没听见他的话,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就赶紧跟过来了,要看看是哪位朋友落难,好帮上一把。却想不到是你。”
“我在蔡州郊外就跟上你们了,你们都没发现吧?”
简方叔笑得象个孩子,眉目间闪着快乐,似乎这样的事情很让他骄傲。 “我只担心有坏人用我的名号去干坏事,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没有跟你们打招呼。”
胡不为努力回忆,这两个月没做出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让他发现吧。
“不过,你们很好,是好人。”简方叔看着他微笑。一路上看到胡不为和苦榕怜恤贫苦百姓,很让他感动。从颖昌府到光州,许多难民背井离乡,胡不为两人都是施以援手,或送符治伤,或赠给银子,这一切事都看在他的眼里了。
胡不为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我只是想不到你的功力竟然这么差,你不是有青龙和白虎么?怎么不放出来?让那几个人给打伤成这样?”简方叔只听过江湖人物传述,并不确知胡不为的能力,所以竟然看走了眼,等到发现胡不为让六名豪客打得吐血昏迷,才赶紧现身出来搭救。
好在胡不为福大命大,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竟然没有被一击而亡。
“我的青龙不能打人,只能……杀……妖怪。”胡不为艰难的说。
简方叔浓眉展动,问道:“那是怎么回事?那……白虎呢?”胡不为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钉子就……是这样,只对……妖怪……有作用……白虎……也不是我的。”
简方叔见胡不为说完这几句话,鼻息渐粗,似乎耗费了极大力气,知道他元气损伤尚未复原,赶紧说道:“好了,你先别说话。你身上还有治伤的符咒么?我给你烧化服下。”
胡不为摇摇头,所有的定神符都在苦榕那里,他身上是一张也没有了。
“你等等我。”简方叔转身走向门口,道:“我给你买朱砂黄符过来,你再画些。”胡不为拿眼看他,目光中深含着感激。这青龙士如此平易近人,实在令他意想不到,在他的想象中,青龙士这样名震天下的人物,应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貌威严冷若冰霜,天下独行,叱咤风云……看来,他想得错了。
青龙士行动快极。出去不过一顿饭工夫,便将一应物事都买回来了。光州几日前刚下过雨,屋外的洼地还有积水,无根水也不成问题。只是胡不为毕竟重伤在身,别说运灵气画符,就是坐得久一点也费劲。简方叔看出了他的困难,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