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离开地很坚决。
下了小汤山,她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了?
脑子里有点儿乱糟糟的。
事情发生的有些快,并且不在自己的预期之内。
说出那番决裂的话的时候,自己也是费了很多的力气。
她只记得,那时候懵懵懂懂的赵凤麟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锐利,还有刺痛……
她刻意忽略了。
借着这桩事摆脱赵凤麟,是最好的打算。
想到玲珑,她就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若是让愧疚感一直徘徊在心头,这样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整理了一下位于白虎街的铺子,她还是接着委任状去上任了。
她既有如此名声,已经不再想去考虑情爱之事,只专注于抚养女儿,将一身医术散播于这陌生的土地上。
人生跨过了生儿育女的这一段,也不想太过有多少爱恨激荡。
抚过身上锦袍的褶皱时,白芷心头总是掠过赵凤麟的脸庞,不是他之前的那种气度风华,而是傻兮兮,可怜的模样。
真是奇了怪了。
从前他风度无人能及的时候,她都没有怎么记挂他,怎么现如今赵凤麟出了事,什么都忘了,甚至连武功都没了,她就是忍不住要担心呢?
有一个声音在让她停住。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让她回忆,赵凤麟待她的好,点点滴滴,可能并不是那么叫她容易接受,可他的本心,总是为了她好的。
白芷从未有这样挣扎的时候,正在愣神间,还是玲珑出来抱住了白芷的手臂,玲珑比最初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小小的脸蛋儿仰起来,眼睛里似乎含了朝露一般,但是头发丝里,却泛着不正常的银光。
她自己也发现了,但白芷只是瞒着,说这是小病,多吃些首乌,及笄了便好了。
白芷见到玲珑头发丝中闪现的不正常的银光,便立刻心中止住了所有的胡思乱想。
这是玲珑华发早生。
是怪病开始的征兆……
她甚至不敢再去想。
必须加快脚步,等不了了。
她和玲珑说笑了几句,便要去赴任。
检校病儿所并不离白虎巷很近,反而在西街那头。
大抵是名头不好,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处所,从新政开始时推出这个病儿所,便不被众人看好。
因此房子有些低矮,破败,但是青砖掩映着白墙,倒是别有风味,以至于白芷甚至注意到了墙角种了一圈的野蒿,她笑了笑。
大冬天的,野蒿若不是有人精心照料,绝不会在墙角探头。
这也证明,这里是的确有有心人的。
自从她上次使用了青蒿素的吊瓶后,这里也有人开始种植野蒿……
也算得上一种名人效应了。
还没推门,便有一个老头模样的人,打开了门,见到白芷,也只是笑笑。
这老头,白芷觉得有些眼熟。
在京城,郎中之间也有圈子,若说白芷对这些检校病儿所的医官不认识不知道,也不可能。
但是这个老头肯定不是上次在药坊见过的病儿所的医官。
老头一声的黑色皂衣,见到白芷认不出自己,倒也有些愠色,正色道:“你真的认不出老朽来?”
白芷想了大半会儿,还是没什么线索。
等到眼前这小老头不耐烦,想要开口提示的时候,白芷哦了一声:“你是黑市的那个秦老。”
果然孺子可教。
秦老大夫为何不在毕方,又到了这检校病儿所来呢?
这其中也大有缘由。
原来这病儿所的张医官和金老医官是旧识,老医官们,也是有圈子的。
一来二去的,尤其是在这疟疾大发之后,张老医官和金老医官倒苦水。
说着这检校病儿所的难处,总共只得破屋一件,破大夫几个,还要治瘟疫。他奶奶个腿的,那些太医们却只要在后宫治些小病倒好,如今什么瘟疫大灾风病的,都要这病儿所往前冲,好处不说,一不小心,可是拿命去填的。好端端的医药世家的年轻弟子,好些儿的郎中,谁乐意到这检校病儿所来呢。
他也是没人可以用。
金老医官想起来一茬,自己的老朋友秦老头,不是正想要找个名正言顺弄些死人骨头的差事么。
正好,这检校病儿所常要去弄些瘟疫之类。
两相问询下,秦老头竟然是十分乐意的。
这下子倒好,毕方一大部分的郎中大夫,都进了检校病儿所。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芷一开门,就见到了秦老。
白芷是副医正,也算是半个上峰,秦老倒是没怎么说她。
到底还想着白芷是个医术上的奇才,难免多了几分的爱才之心,因此还是带着白芷参观了一下这家检校病儿所。
外面是几间小屋子,关着几个京郊京城送来的风病,痹症之人,实在是家人都不要的那种。
白芷又翻了翻账册,作为副医正,她的确是有这个权利来翻阅的。
唔,朝廷的拨款也并不怎么样哈。
这样说来,也难怪这样的破败,还要养一些无处可去的风病病人,自然是捉襟见肘了。
白芷点了点头。
她索性问了几句这病儿所是否还有别的进项时,秦老无动于衷,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自然是不乐意管的,若非被朝廷新政当做巫医取缔,秦老大夫都能组织起一个黑市来的人,自然私下是不缺钱的,但就他的钱是他的,跟病儿所可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