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的声音本就清脆,又带着一点儿稚嫩的童音,听上去倒是有几分的天真在里头。在杜婉清的暗示下,茯苓的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重音恰到好处地点在了“杂物房”三字之上,让座上除了杜婉清之外的三个人都着实吃了一惊。
杜婉清悄然拿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果不其然,此时的贾秀珠和钱氏面上的表情都复杂极了,目光微微闪烁,显然是对茯苓的这番话有所思量。
杜婉清轻轻眨了眨眼,目光从贾秀珠的肩头滑开,又落到了坐在贾秀珠身边的崔氏身上。杜婉清轻轻地抬眸想要观察崔氏的反应,不料目光却恰好和崔氏的目光撞倒了一处,吓得她心下一慌——崔姨娘竟然在打量自己!
杜婉清没有料到崔氏会作此反应,只好强自镇定着冲着崔氏浅浅一下,快速地将眸光掠过,落到远处的地毯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收回,落到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指尖之上,伴随着心跳声,跟着手指微微颤动。
祖母钱氏和贾秀珠想着事情没有作声,崔姨娘懂得审时度势,在老夫人没有说话之前,定是不会多言。至于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珠儿和一脸不安半夏,在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弄出半点声响。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异常,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倒叫杜婉清心下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不安来。
“茯苓,现在是什么时候,谁要你在此说笑了?”杜婉清白了茯苓一眼,道,“从正午到现在都过了多久了,紫鹃她怎么会还在杂物间?”杜婉清故意装出一副嗔怪的样子朗声训斥着到。
茯苓知晓杜婉清并不是真的要训斥与她,当下也配合着做出一脸惊怕的样子,微微躬着身子向杜婉清连声认错。
“奴婢糊涂了,奴婢知错了,小姐您说得是,是奴婢多嘴乱说了话,还请小姐不要怪罪奴婢才是!”
“行了行了,我也不怪你了,你先回来吧。”杜婉清一脸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茯苓退到自己的身后侍立着,目光再次落定的时候,却是看向一旁的钱氏的,“祖母,你怎么一直盯着二姨娘看呀,难道你也觉得二姨娘今天戴的那支赤金流苏簪子好看吗?”
杜婉清瞧见钱氏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怀疑死死地落在了崔氏身上,心中暗暗道了一声不妙——紫鹃眼下明面儿上的身份可是崔氏身边的一等丫鬟,若是自己的祖母因着怀疑紫鹃而猜疑到崔氏身上,那她设下的计划可就全毁了!
杜婉清心知决不能让此事发生,这才故意作此一问。她料定崔氏是个聪明的人,必定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提醒的意思来,从而想好应对之法——她相信凭着崔氏必定不会傻到将嫌疑引到自身上去的。
“珠儿,你是说正午的时候在杂物间遇见了紫鹃?”
果然,杜婉清的思绪还未散开,没等到祖母钱氏的回应,倒是二姨娘崔氏的柔美嗓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回、回二姨娘的话,奴婢碰见了紫鹃姐姐,她、她也在那儿替三小姐取蜜饯。”
珠儿心里担忧着自身的安危,想着自己的事情出了神,猛然听见崔氏唤她的名字,一时间被吓得惊了一下,连带着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听上去平添了几分可疑之感。
“决不可能,今儿个晨起之后月儿就一直呆在我身边了,我也没瞧着月儿何时让她去取过蜜饯的,你可不要看错了。”崔氏不等珠儿把话说完,想也没想地就一口否定。
崔氏言语之间状似无意地撩了撩鬓边的发丝,借机抬眸往杜婉清和钱氏所在的上座瞄了一眼,但见座上身子原本微微后仰的钱氏一下子坐直了起来,正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崔氏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心中暗暗有了一番思量。
老夫人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
结合着眼下种种情形来看,自己的那个丫鬟紫鹃似乎很有问题。若真是如此,那她自己绝不能大意了去,免得引火上身,白白遭了什么算计,那可当真是冤枉极了。
不过说来奇怪,方才杜婉清好端端的突然提到自己头上的赤金流苏簪子,这话听上去怎么样都像是在给自己提醒一样。
按说自己和这个一向亲近大夫人的二小姐并无过多交集,甚至她还先前杜婉清坠马落水受了伤,自己于情于理不过是差人送了些探病礼过去,那些东西纵然贵重,可对于杜婉清这个相府嫡女来说也不过都是些寻常之物罢了,杜婉清总不会因为这些就对她态度突然改变到要如此热心相帮的地步吧?
仔细想想,杜婉清又何时对她和倾月这般好过?
想起杜婉清坠马之前跟着杜倾城一起嘲笑杜倾月的场景,又想想杜婉清坠马后差人送来贵重礼物作为回礼的事情,不知怎的,崔氏忽然觉得此时坐在软榻之上的杜婉清似乎和以前那个高傲无状的杜府二小姐不同了。
虽然说不上具体哪儿不对,可崔氏越是看得仔细,越是觉得杜婉清的表情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起来。虽然杜婉清的眉眼身姿依旧是原先的样子,可她的神情却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察觉到杜婉清的眸光一盛,崔氏的眼眸也跟着亮了起来,方才她分明从杜婉清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纵然杜婉清刻意地在掩饰着,可她眸子里那种洞悉世事的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崔氏盯着杜婉清看得越久,越发地觉得她陌生。杜婉清纵然身躯仍旧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可她的骨子里似乎住着的是个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