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在路上,皆是沉默不语。一路上除了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停下吧。”贾秀珠突然止步,叫住了前面引路的珠儿,“珠儿,你过来。”
“是。”珠儿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碎步行到贾秀珠面前静候着她的下文:“大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王嬷嬷,告诉她吧。”
贾秀珠对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顿时会意,伸手将珠儿又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情况有变,这几日暂停对二小姐的药进行掉包的事。至于那些剩下来的人参,你就想办法统统扔掉。事情做机灵点儿,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全部……扔掉?”珠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些人参都是乌孙国来的贡品,就这样全部扔掉吗?
王嬷嬷拿眼狠狠地剜了珠儿一眼,心下生出一丝厌嫌,却仍是按着性子解释道:“眼下老爷对二小姐的饮食这一块儿已经有所怀疑了,这件事自是再也做不得,这些东西留下来只会惹来麻烦,倒不如丢了来得省事。”王嬷嬷一脸洞悉世事的样子,将目光沉到珠儿脸上,“不过是些山参而已,再金贵也比不得命重要,对不对?”
“是,是!奴婢谨遵嬷嬷的教诲!”珠儿被王嬷嬷的语气唬住了,有些慌乱地连声应到。
“还有,在没有新命令传达下来之前,你绝不可轻举妄动。若是出了岔子影响了夫人的大计,当心着让你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珠儿闻言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奴、奴婢一定不会给夫人添乱的,还请夫人放心。”
珠儿先前在路上就一直在捉摸着要不要着将先前她在厨房掉包药物时不小心被茯苓撞破的事情禀告给贾秀珠,此番被王嬷嬷这样一吓,顿时不敢再说出来——这件事她还是自己想法子解决为好,若是叫夫人知道了,保不齐还会有性命之忧。
王嬷嬷目光一扫,将珠儿瑟瑟发抖的样子收入眼中,见得目的达到了,这才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微微一笑,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也不要太过紧张,事情若是做得好了,咱们夫人自是会护你周全不说,还会好好赏你的。”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兜里摸出了二钱碎银子,将珠儿一把从地上拉起来,重重地塞到她手里,“时辰不早了,你先回了吧。”
珠儿战战兢兢地起身,将银子收好,又对着贾秀珠和王嬷嬷道谢一番,这才沿着原路匆匆赶回幽兰院。此时的夜风再从她脸上拂过之时,她全然不觉再有半分的冷意了。她的心思全都扑在了之前她对药做手脚之时被茯苓撞见的那件事上,心下不安极了。
内室里,杜婉清和半夏两个听见贾秀珠和王嬷嬷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终是没了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认了彻底没有动静之后,杜婉清的身形一下子松了下来,无力地倚靠在软枕之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手心里黏黏腻腻的全是汗水,这才发觉,之前的她竟是如此的紧张。
“小、小姐,大夫人她是相信了咱们的话了吗?”
杜婉清无声地笑了笑,目光和半夏对接了之后,变得柔和了一些,并不着急着回答半夏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开口安慰着她:“半夏,方才当真是苦了你了。你且先去厨房弄点凉水敷一下眼睛和脸再回来,不然明天会肿起来的。”
“小姐……”半夏仍是心有余悸,回想起贾秀珠临出门时看向她的眼神,她打心底里觉得有一股寒流侵袭全身。
“有什么一会儿再说,你容我仔细想想。”杜婉清冲半夏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道,“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将茯苓叫来,我有话要同你们说。”
半夏依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杜婉清自己。她斜靠在枕上,目光落在远处的灯架之上,表情极为凝重,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盛满了愁意。
杜婉清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贾秀珠会就此彻底消除对她们的怀疑。她先前和半夏演那一出戏的目的不过是暂时将祸水东引,好借此留得一些喘息之机给自己罢了。
方才贾秀珠临出门时看向半夏的那一眼里的杀意尤其浓重,若她没有料错,贾秀珠眼下只是暂时将二姨娘崔氏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等到她除掉崔氏之后,很快就会将毒手伸向她的幽兰院。
不,不对。
杜婉清颦了颦眉,以贾秀珠的心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定是会双管齐下,对二姨娘和自己同时下手。贾秀珠一向疑心深重,眼下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出三日,她必定会有所行动。为今之计自己必须尽快想到应对之策,化解了这场危机才行。
只不过化解危机这种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在如此紧急的时刻,她只觉得头脑发热,什么都想不出来。
穿堂而过的夜风从窗外袭来,带动着灯花也有些摇曳。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映衬得杜婉清的脸色也尤为凝重。她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紧紧咬住嘴唇——今夜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贾秀珠来说,都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了。
“小姐!”
“小姐!”
两道急切的呼唤声将杜婉清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半夏已经带着茯苓进到了内室。茯苓的发髻松散,身上只披着一层外衣,一看就知道是被半夏从睡梦中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