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扣掉周红英的学费和给周玲、周娟、周红英看病借的钱,周家最后还剩二百六十三块钱。
可所有在生产队的大炕上坐着的人都知道,能挣多少钱和能拿到多少钱完全是两回事。
果然,算完账,老队长又讲了一大通国际、国内紧迫的革命形势,然后传达上级指示,今年农民兄弟还是得勒紧裤腰带支援国家建设,公粮款只发了一小部分,所以各家还得过个艰苦朴素的革命新年。
“老倔头你就直说吧,到底能不能给咱发点钱过年?”老丁头平时跟老队长最熟,人又直爽,代表所有社员喊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最后算完账,账面上有三十块钱以上的,领五块钱;一百块以上的,领十块;二百块以上的,领二十!”老队长也干脆,别的啥都不说了,直接宣布结果。
“我们家账面上有二十八块五毛四,那一分钱都领不着了?”
“我们家挣八十多块,咋能跟挣三十块的领一样的钱?那我们一大家子还起早贪黑地干啥活?跟人家在家睡大觉的拿一样的钱呐!”
“我们家小四儿今年刚开始下地,孩子干一年挣了二十多块钱,就想要件新衣裳,这么一来,有没有小四这一千多个工分我们一家子都是拿五块钱,我可咋跟孩子说?我还让孩子这么早下地挨这个累干啥呀!”
“这么干,还不如欠了队里的钱划算呢!”
……
无论怎么抱怨,队里就拿到那么一点公粮款,也只能发给社员这点钱,最后大家也只能接受现实。
散会前,老队长又宣布,国家明天就开始收任务猪了,一家一头,年前必须交齐。
这个年代,农民养的猪是不能私自买卖的,所以想要用猪换钱,只能卖给国家。有猪的人家马上看到了希望,虽然生猪的价格只有四、五毛钱,评不上等级的猪三毛多钱一斤的也有,但这总是一个稳妥的来钱道儿,卖了猪就能领钱,一头猪怎么也能卖个五六十块钱,这钱可是顶大事儿了!
可这个消息对一些没把猪养起来的人家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完不成任务交不上猪,乡里的工作组就会来家罚款,没有钱就扛粮食,这可咋办呐!?
周家倒是没受太大影响,有周娟彩礼剩下的一百三十块钱,再加上任务猪卖回来的六十二块钱,周老太太的手里是前所未有地宽裕。
周老太太给钱家四个孩子和周红英每人都换上了一套新衣裳,布票不够,还占用了周娟准备做婚被的十几尺。
至于周娟做被子没有布票买被面,不是有徐家嘛!他家那样的好日子,交往的又都是乡里吃供应粮的公家人,还能整不着几尺布票?
果然,徐卫国没过两天就送来了几十尺布票,顺便再在东里间跟周娟单独待了老半天。这些天,打着准备婚事的旗号,徐卫国频繁出入周家,一来就不肯走,非得单独跟周娟待几个小时才罢休。
钱家的四个孩子穿着新衣裳,吃着徐卫国带过来的糖,准备在周家住到过完年了。姥姥家每顿都有给他们单做的小灶,隔两天就能吃到几块大肉,还有新衣服穿,家里所有的人都让着他们,连过年就满十八岁的钱刚每天都有周霞把洗脸水给他端到炕上来,更别说五岁的钱磊受到的娇惯了。
姥姥家简直就是天堂啊!傻子才不多住些日子!
腊月十五这一天,杨大脚又一次来到周家,还是为薛水芹的事来的。商量着周春亮马上就回来了,年前相看一下,能定下来就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