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琴并在屋里伺候的金屏、银屏俱是吃了一惊。
简莹也抬眼打量着彩屏,“你来真的?”
“真的。”彩屏语气少有的坚决,“奴婢刚才去看了,孙家连个下人都没有,爹没了女儿,又病着,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奴婢说了要养他,就该说话算话。请二少夫人放奴婢出府,奴婢要去孙家照顾爹。”
简莹是觉得孙秀才那样疼女儿,心肠想来也坏不到哪里去。见到跟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彩屏,必然不忍心再骂下去,这才叫彩屏去认爹,将这桩糟心事了了也就罢了。
不料这小丫头竟然认了真。
虽说她当初留下彩屏当大丫头目的不纯,可相处得久了,哪能没有感情?把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放出去,她还真有些不放心。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跟孙秀才没有血缘关系,他未必会像对他女儿那样对待你。万一他心里憋闷拿你撒气,或是缺钱把你卖了,你找谁哭去?”
彩屏咬了嘴唇不作声。
雪琴气她一路都不跟自己吐露,恨铁不成钢地她肩头拍了一下,“我知道你可怜他,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你也不想想,要是那孙秀像唐少爷一样,对你起了歹心……
你还要不要活?”
“是啊,你离了王府,再去哪儿找像咱们二少夫人这样和善,肯为底下人出头的主子去?”金屏也跟着劝道,“你好生思量思量,莫要一冲动就做了决定。”
不管大家怎么劝,彩屏就是不吭声。
简莹见她这样,便知她一时半会儿拧不过弯儿来,拍板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每天给你放两个时辰的假,让你去照顾孙秀才。
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你再决定要不要出府吧。”
“是。”彩屏并不是死心眼儿,知道简莹是为她好,诚心诚意地磕头谢恩,“多谢二少夫人。”
简莹点了点头,看向雪琴,“她自己去我不放心,你们每天出一人,轮流陪她去吧。这事儿你来安排,我会请示王妃,给你们派辆专车。”
雪琴虽然觉得这样看顾孙秀才有些过了,可难得有机会出府透透气,便说不出反对的话。
去菁莪院陪方氏喝下午茶的时候,简莹便将这事儿提出来。
方氏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素来王府宽仁广泽,乡里乡亲的,孙秀才没了相依为命的女儿,我们出几个人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没有放着好事不做做坏事的道理,我叫张妈替她们安排了就是。”
这最后一句,便专门说给孟馨娘听的。
孟馨娘只当没听懂,捧着茶盏慢慢地啜着。
心中冷笑,无凭无据的,能拿她怎样?最多也就是摆个脸子,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刺她几句罢了。
可气的是二房这蠢货,又被方氏那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去。
方氏大概也是存了心要给孟馨娘添堵,不止给安排了马车,还特地拨了一些银钱,给孙秀才请医抓药。
彩屏是真心把孙秀才当爹了,照顾起来无微不至,连街坊邻居都羡慕孙秀才好福气。
孙璎珞虽是亲生的,可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水都不曾给孙秀才倒过一碗。
再看这个,洗衣,做饭,煎药,收拾屋子,洗马桶,什么都做。便是孙秀才发脾气摔了药碗,也没有一句微词。任劳任怨,风雨无阻。
有那热心肠的便去劝孙秀才,别再拿乔,赶紧认下这个女儿。万一寒了人家的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这店儿了。
孙秀并非有意拿乔,只是骨子里有一股子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更不愿承认女儿已经不在人世这个事实。
然他并非迂腐之人,被人劝得多了,慢慢就想开了。再见到彩屏,面上有了几分和悦之色,也肯老老实实吃饭喝药,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这一日轮到晓笳陪彩屏去孙家,回来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跟简莹道喜。
简莹不明所以,“喜从何来?”
“外头人提起您来,都说您是济南府的第一贤妇呢。”晓笳笑嘻嘻地道,“您是不知道外头传成什么样了,还有说书先生编成段子,在茶馆里头讲呢。
奴婢特意去听了一回,在那段子里,苏姨娘落水也是唐少爷害的,二少夫人奋不顾身把人救了起来。紧接着唐少爷又看上了一个丫头,您宁愿得罪唐家,也不肯将人交出去。
连彩屏认孙秀才当爹,日日去侍奉,也是您的功劳,还有您刚进门就抬了三位姨娘……
把这些个事儿都连起来说了,总之,唐少爷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您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简莹听了只觉心里膈应,“这些人纯吃撑了。”
晓笳眨了眨眼,“奴婢以为二少夫人听了会很高兴呢。”
简莹斜了她一眼,“把你跟坨粪放一起说,你会高兴?那编段子的人肯定跟我有仇。”
晓笳觉得她想多了,外头人提起她的时候都是由衷赞叹的。虽说她的贤名有一部分得益于唐少爷的衬托,可那些故事都是有事实根据的,还怕别人评说不成?
简莹不愿再提这件事,转而问道:“今天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她允许彩屏出府照看孙秀才是存了私心的,她轻易出不去,罗玉柱那边也不能时常送消息进来,她身边的丫头出一趟总能听到点儿什么。
雪琴几人被她问得多了,也会有意无意地打听一些,回来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