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采蓝院的大门,君萍便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妙织被她吓着了,一下子跳开去,“萍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圆子,还不快把你主子扶起来?”
又指了自己的丫头,“小翠,你也去帮忙。”
小翠应了,和圆子一道上前,各自挽了君萍的一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君萍犹自哭个不住,坠着身子,死活不肯迈步,被小翠和圆子半拖半架地拉着往前走。一路上惹得府里的下人们频频侧目,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
妙织感觉丢人,低着头,迈开大步走得飞快,将三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到底是一块儿住了多年的姐妹,不忍心放着不管。待君萍回了葛覃院,便去她房里劝解,“萍姨娘,你这是何苦呢?
二少爷心里眼里都没有咱们,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被放出去,总比在府里蹉跎一辈子的强。况且二少爷还要给我们备嫁妆的,有银钱傍身,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要是怕没地儿去,咱俩凑一伙,买个宅子置几亩田,一块儿过日子就是了。”
君萍哭了一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眼泪了,只一个劲儿地抽噎着。脸上的妆糊成一片,红的,白的,黑的,混在一处,把一张脸抹得跟花猫一样。
妙织劝了半天,见她连眼儿都不睁,心下烦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开口语气便有些不善,“留在府里有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舍不下的?”
君萍睫毛一颤,捏紧了衣角。
心说你当然舍得下,你才跟了二少爷多久?我跟二少爷多久了?我这条命都是二少爷救的。
从被二少爷带回府里的那一刻,她就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留在二少爷身边。是以王妃将她叫过去,问她愿不愿意给二少爷做通房丫头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她刚刚在采蓝院说的都是实话。做姨娘也好,做粗使丫头也好,只要能够留在二少爷身边。叫她做什么都行。
她知道,自打在门外听见二少夫人对茗眉说的话,妙织的心就已经飞出府外了。可是人各有志,她从来就没想过出府,更不觉被休是一条出路。
妙织太天真太没想法了。两个弱女子一块儿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家里没个男人镇着,只怕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她们这样的身份,拿着休书出去了,即便还是完璧之身,嫁人的时候也由不得她们挑拣。不是嫁给岁数大的鳏夫,就是嫁给死了发妻的作填房。
有丰厚的嫁妆又能怎么样?那些愿意娶她们的男人贪图的也多半是她们的嫁妆。
与其随便找个只想着吃软饭的男人嫁了,还不如不出去。二少爷人品相貌没得说,又新近封了爵,马上就要分府另过了。上头没有老的,下头只有两个小的。
二少夫人虽然霸着二少爷不放。可也不是那种动辄打动辄杀的主母。只要她不主动勾~引二少爷,不碍了二少夫人的眼,就能跟过去一样清宁安静地过日子。
离了这一府,再到哪里去找这样稳妥的安身之所?在伯府当个丫头,也比被休的姨娘来得体面。
再者说,这世上哪有几个男人不是三心二意的?便是她那死鬼爹,表面上敬着爱着柳氏,喝了酒嘴里也还喊着别人的名字,不是她娘,而是一个叫“喜妞”的女人。
二少爷跟二少夫人成亲不过两年。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又得了一双儿子,自然对二少夫人言听计从。等过个三年五年,或者七年八年。再浓的情分也叫柴米油盐地磨淡了,看二少爷还守不守得住?
男人既花心也长情,一旦动了心思,最先想到的就是对自己好或者自己亏欠过的女人。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一直一直留在二少爷身边,即便是他是铁石心肠。也总有为她变软的一日。
她不奢求贵妾的位分,也不奢求生儿育女,只求二少爷跟二少夫人过日子过得累了倦了的时候,能叫他在这个家里有一个“别的去处”,“别的选择”。
即便二少爷一辈子都不会对二少夫人变心,她也无所谓。她只要偶尔能见上他一回,就心满意足了。
妙织性子急,说了半天没听到一个字儿的回音,便待不下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你要是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就等着灰头土脸地被二少爷赶出去吧。”
说完径自出门而去。
听她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君萍才张开了酸涩的眼睛。咬着嘴唇思量半晌,将圆子喊过来,“你去天水阁问问,苏姨娘回来了没有?”
苏姨娘生了孩子,在二少爷心里的情分,自然跟她和妙织不同。二少爷将她们三个一并叫去说了放她们出府的话,最后又单独留下苏姨娘,不就是表明了苏姨娘是例外吗?
苏姨娘能留下,她也能留下。
大不了她给苏姨娘当丫头,苏姨娘面慈心软好说话,只要她放下面子多求几回,不怕苏姨娘不答应。
圆子不知道二少爷将几位姨娘叫去说了什么,刚刚在门外听到妙织的话,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哭得肝肠寸断。敢情是二少爷要放姨娘们出府,心下别提有多震惊。
原当二少爷封了爵,自家主子就能出头,她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了。结果“伯爷”的光没沾上多少,主子就要被遣出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路思量着,懵头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