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漱说去铺子里转转,并不是单纯地逛街,还有巡查的成分。
济安王府有大片封地,每年能收不少的田租。可要养活那一大家子的人,又时时处处追求体面风光,只靠田租是远远不够的,需得另谋财路,经商显然是最快最便利的那条路。
朝廷不允许王侯官员参与商事,因经商是低贱的行当,有头脸的人也不会直接参与商事,让自己沾染上铜臭。或派自己信得过的人出面,或以抽干股的形式获利。
济安王府是兼顾了这两种的。
替王府料理生意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名叫石正林,是济安王早年的贴身侍从,深得济安王府的信任。儿子叫石亮,名下有碧泉居、鸿泰祥、同元楼等许多在济南府数得着的铺面。
至于背地里还有多少买卖,晓笳目前还没打听出来。
只知道几年前,济安王和石正林闹过一次矛盾,自那之后,济安王对石正林的信任就打了折扣,以锻炼儿子为由,让周漱接手了部分生意。
说是接手,不过在每月月底清点盘算的时候到铺子里坐一坐,走走过场罢了。真正做事的,是一个叫黄尊的人,也就是九华楼的大掌柜。
据说这位黄掌柜不仅会做买卖,还烹得一手好菜。
周漱巡查的第一站就是九华楼。
简莹原以为这位黄掌柜定是四五十岁,体型圆胖,浓眉小眼,捋着胡子笑得一脸和气,又时不时带出几许精明和干练,没想到竟是一枚骨灰级的帅哥。
比周漱年长几岁,同样精致的五官,同样立体的轮廓,却因岁月的消磨,入味许多。染了沧桑却不失清澈的眸子,还有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一颦一笑,实在太有杀伤力,让人转不动眼珠。
黄尊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微笑地看过来,“二少夫人,在下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没有,我就是觉得黄掌柜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简莹镇定地扯谎。
“在下此前并未与二少夫人碰过面,想是二少夫人记错了。”黄尊彬彬有礼地回了话,又纳罕地看了周漱一眼,不明白周漱是什么意思。
虽说大梁朝的民风比较开放,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可带着新婚夫人和三房妾室大张旗鼓地来见外男,好像也不太合规矩吧?
那三房妾室还好,一直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这位新婚夫人听说颇具贤名,今日一见,却是个十分大胆的,公然打量他,被他发现也不慌张扭捏,大方有余,贤良不足。
周漱收到他询问的眼神,笑笑不解释,扭头对简莹说道:“我有事要与黄掌柜商谈,你们先去楼上的雅间坐一坐。”
“是。”简莹笑得意味深长,“夫君慢慢商谈,我们可以喝茶说话慢慢等。”
周漱心知她有想歪了什么,当着黄尊的面也不好跟她计较,便点了点头,“好,去吧。”
黄尊叫来酒楼的管事,交代他好生招呼女眷们,自己则引着周漱来到后院。亲手斟了茶,和周漱对面落座,才开口问道:“二少爷今日来,不单是巡查吧?”
周漱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你看她如何?”
黄尊略怔,随即恍然,措辞谨慎地道:“二少夫人……似乎与寻常女子不同。”
“是有点不同。”周漱摸了摸依旧有些不适的肩膀,愉悦地扬起唇角,“她一心要当贤妇呢。”
黄尊又糊涂了,世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想当贤妇,这算什么不同?
并不将这疑问说出来,转而问道:“二少爷把人带来叫我帮着相看,可是准备与那位好生过日子了?”
周漱不置可否,“你看人一向很准,可看得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可不好说。”黄尊笑着摇了摇头,“我与二少夫人只短短地见了一面,二少爷也并未事先知会我,我不曾仔细端详。若说错了,岂不是误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
“那就只说第一印象好了。”周漱坚持。
黄尊斟酌了一下,“不好招惹。”
周漱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简莹,先是觉得意外,继而又觉非常贴切,忍不住放声大笑,“从来都是别人觉得黄掌柜不好招惹,难得有一个人能让黄掌柜觉得不好招惹,如此说来,我当真娶了个不得了的女人!”
黄尊捧起茶盏优雅地喝了一口,“看样子二少爷对二少夫人很满意。”
“满意倒谈不上。”周漱收敛笑意,只留了些许笑纹在唇边,“只是觉得她有趣,跟她在一起不会无聊罢了。”
“有趣?”黄尊不解,“从何说起?”
周漱不想细数简莹的有趣之处给别人听,黄尊也不例外,于是故作玄虚地道:“慢慢你就知道了。”
黄尊便不追问,“二少爷可要看一看这月的账目?”
“不用,你看就行了。”周漱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招手叫了候在门外的小厮龙井进来,“去雅间说一声,我与黄掌柜马上谈完了,让二少夫人她们先去车里等着。”
龙井应了声“是”,一路小跑着去传话。
黄尊听了他这刻意的吩咐,含笑看着他,“二少爷是怕我窥探二少夫人?”
周漱心说我是怕她窥探你,却不好宣之于口,起身在他肩上一按,说了句“以后你就明白了”,便迈步向外走。
黄尊很想问问以后是什么时候,一晃神的工夫,见他已经出了门,便放下茶盏跟出来。
简莹掀开车帘,见周漱和黄尊两人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