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漱知道简莹不喜欢别人身上的酒味,在茗园喝了一盏胡柑茶,又泡了个热水澡,发汗去了酒气,才起身往后院而来。
一路上瞧着打灯的猴魁和翠峰时不时挤眉弄眼,便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可是有事瞒着我?”
翠峰刚一张嘴,就被猴魁抢了话头去,“没有没有,我们哪儿敢有事瞒着您呢?”
“最好没有。”周漱淡淡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们。
到了垂花门,两个小厮止住脚步,齐齐弯下~身子,“恭送二少爷。”
周漱点一点头,迈步进门。
早有门房的婆子提着风灯候在那里,见过礼,便引着他往采蓝院的方向走来。
走出十来丈远,忽地从游廊的柱子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去路。
周漱瞧着那身影有几分熟悉,定睛细看,见是茗眉,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茗眉一手挎着篮子,姿态婀娜地福身见礼,“请二少爷安。”
周漱不愿搭理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二少爷。”茗眉喊了一声,紧走几步赶到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二少爷,奴婢能跟您单独说几句话吗?”
又对那引路的婆子福了福身,“请这位嫂子行个方便。”
那婆子心知行了方便,必有酬谢,自是意动,忙躬身道:“二少爷,那小的就先……”
“不必。”周漱阻了她,冷冷地看着茗眉,“你还不死心吗?”
茗眉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二少爷……”
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站得时间太久冻麻了嘴,这一声“二少爷”带出几个颤音,似嗔又怨,让人心弦都跟着颤个不停。
那婆子自诩见多识广,还是忍不住酥了半边身子。
周漱只觉得恼火,当初他花了大笔的银子将她从烟花之地赎出来。救她摆脱火坑泥潭,给她体面,委以重任,她非但没有抛却过去。还将耳濡目染学来的不堪手段一股脑拿了出来,用在他的身上,当真自甘下贱。
因她不肯自尊自爱,心中厌恶,再难顾念两代的主仆情分。“我对你这种长相、这种身材、这种品性的女人没有半点兴趣,便是你tuō_guāng了站在我面前,也勾不起我一丝欲~望。
莫再屡教不改地凑上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客气地对你说话。”
说完二次绕过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那婆子愣了一愣,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茗眉死死地咬着红艳艳的嘴唇,两眼含泪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绝望,羞愤,恼恨。一齐涌上心头,忽地将手中的篮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嘶声喊道:“我会出卖你,把你的秘密全部说出去。”
周漱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他若怕被出卖,还能容她在王府里上蹿下跳这么久?想出卖他,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吧。
不知天高地厚!
简莹已经睡醒一觉了,听到周漱上床,便挤过来窝在他怀里。在他身上用力地嗅了几下,便蹙眉道:“你身上怎么有股子狐狸精的味道?”
周漱一怔。随即笑道:“娘子莫要胡说,哪儿来的狐狸精?”
“没有吗?”简莹又吸了一下鼻子,“那我刚才怎么在你身上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子脂粉味儿?难道是错觉?”
周漱讶然地挑了挑眉头,他根本没让茗眉沾神儿。怎会有脂粉味儿?莫非她派人盯着他,发现他跟茗眉有过接触,故意说这话来试探他?
略一思忖,便打算坦白交代,免得她误会。
正要开口,简莹却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跟你大哥谈得咋样?”
周漱面色微沉,“大哥说母妃是被那个叫小环的丫头下毒害死的。”
“是吗?”简莹丝毫不感觉意外的样子,“你大哥还说什么了?”
周漱想让她帮着分析分析,便将周漱所说事无巨细地重复了一遍。
简莹显然对周瀚和方氏错失姻缘那一段更感兴趣,哧哧地笑道:“湿身救美啊,没看出来你爹还是个高手呢。跟你爹一比,你大哥实在太嫩了。”
周漱不想提那三人的感情纠葛,便将自己对小环没有印象的疑问说了出来。
简莹想了片刻,“会不会改了名字?”
大户人家的丫头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流动上岗的现象十分普遍,每到一个新地方,主子们往往会给她们改个名字,以彰显自己的主权。
丫头们也都很识趣,一旦有了新主子,便主动请求改名,聊表忠心。
秦氏也许不是那种掌控欲特强的主子,可也挡不住小环溜须拍马。
“这不……”周漱话说到一半,猛地想了起来,“是了,的确是改了名字的,她改名叫竹纸了。”
他那个时候年纪小,人名记得住,模样未必记得仔细。小环跟竹纸既是姐妹,长相必然相似。
竹纸挨了板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对竹纸的死却没有印象。想来秦氏怕他小孩子家知道自己住的院子里死了人,会害怕做梦魇住什么的,便嘱咐下人瞒住了。
仔细想想,他后来的确是见过“竹纸”几回的,一个挨了板子的人,哪能那么快就起来做事?
可见那个时候的竹纸已经是换了人的。
等到秦氏“病故”,济安王将院子里的下人悉数发卖了,连带第二个竹纸悬梁自尽的事也一并遮掩了。所以在济安王说出那段陈年旧事之前,他一直以为竹纸跟其他人一道被发卖了,还将她列在了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