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既已光临寒舍,何不坐下与老朽一起享用这自酿的酒水,自种的吃食呢?”苏代自说着,便将跟前的那几分饭食分出来一份,推送到了荆轲的跟前。
荆轲还未来得及自表谢意,便听身旁那后生满脸不悦道:“师父竟是这般偏心,我烧火拜祭了一天,才迎来了这要等的人,现在却只给这生人吃,不给自己的弟子吃。”
那苏代一听这后生此话,知他是故意这般说话,于是便呵呵一笑,从手边有小心分出一份饭食来,推给那后生道:“徒儿你又跟我拌嘴了,为师怎会少得了你一份呢?”
那后生一听苏代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直对苏代说了一句:“还是师父心疼我。”说罢,便坐下来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荆轲见他师徒二人这般和睦,不禁心中隐隐有羡慕的感觉,只可惜当年他与自己的恩师钜子腹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便要从此阴阳相隔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些悲凉和遗憾。
“少侠请坐吧。”苏代再次伸手示意荆轲入座,和他师徒二人一起享用晚餐。
荆轲想来既然眼前可以和他二人一起就餐,借这气氛总也能弥补之前的那些遗憾,再加上腹中也正好空虚,所以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便也一起坐了下来。
待荆轲坐定之后,苏代边自饮了一杯清酒,这才扬起目光扫视了一眼跟前的荆轲,眼神却在荆轲身后绑缚的物什那稍作停留,随后又缓缓朝荆轲道:“老夫先前见少侠有此旷世名剑,便知少侠定非泛泛之辈,所以才有意留下那番话语。如今你既能单身一人解了这魏国的忧患,是不负我所望,老朽料你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苏老前辈过奖了,荆轲不过是个市井之徒而已,在魏大梁能够侥幸明断天衍,也是全靠几位随行的同僚指点罢了。”
“呵呵,有夸而不自喜,有功而不独占,其实荆少侠也算得上是当今的佼佼者了,我义弟苏厉能说动魏王暂行合纵之策,想必也是靠你的功劳吧?”苏代见荆轲有一股子青年人少有的谦虚和气度,不由得有些赞叹,随后便又转入了正题。
“苏大夫勤勉合纵之计,早晚必当实行,荆轲自不敢居功。只是荆轲深受燕太子丹所托,身负合纵五国的大任,又恐一人之力微薄,难以胜任,幸得苏大夫有言前辈你乃合纵家苏秦的嫡传门人,若要论合纵大计,可请教于前辈,所以这才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老朽早知我义弟必定会引你前来,只是老朽也是年迈之人,不愿再参与世事纷争,只想独身一人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了。”苏代说出这话,觉得对荆轲似有歉意,所以便又端起食案上的清酒,自饮了一口。
荆轲见苏代毫无出山相助之意,于是心中有些焦急,便又再用恳切之辞道:“风闻合纵始祖苏秦当年为研习鬼谷子先生的《阴符》,不惜悬梁刺股,而后才有合纵拒秦的霸业。前辈既为苏秦始祖的传人,为何要摒弃先祖的志向,放弃谋图天下的宏愿呢?更何况如今强秦当道,黎民处于水火之中,前辈若不肯出手相助,只怕百姓将受暴秦之苦楚啊。”
苏代既听荆轲这番言语,眉头之间的那份和蔼逐渐放了下来,脸色有些凝重起来,他低沉了好一会儿,未有只言片语,只是默不作声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仰天一饮而尽,待放下酒樽之后才缓缓而道:“当年始祖苦心研习鬼谷子先生的《阴符》,悟出其中的精要,而后凭借舌战群雄而纵六国,又计收燕地,成为闻名天下的从约长,衣锦还乡,可谓何等张狂!怎奈人心难测,先有燕王的猜忌,后有齐国的遇刺,最后竟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尸骨不全,又何等凄凉!代虽得始祖嫡传,然则宁愿醉心于这山间野色,亦不愿再过问朝堂之事。”
苏代此话终究还是说出了他多少年隐埋在心底的忧伤,是啊,一代名仕苏秦当年何其风光,最后终未能有善终,身为他的后人,怎不感到悲哀与心死?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苏代不愿出山问世也正是如此。
荆轲听了苏代的解释,这才知道这位老前辈心中的苦楚,自己心中也生出一股痛惜之情,但他本就是来寻求苏代的帮助的,所以自然不会因此而放弃。
他也随着苏代一起端起这食案上的酒樽,举杯对着苏代道:“苏秦始祖的遭遇确实令晚辈痛心不已,晚辈在此一饮此酒,以敬始祖的在天之灵!”说罢,便也仰天一口饮尽。
待他喝完这酒,而后静了许久,才整理好了思绪,再次向苏代说道:“始祖虽未得善终,然其盛名,已流传后世,正如我墨家始祖墨翟所提倡的兼爱非攻的信念一样,虽死亦不后悔。恩师钜子腹更是不惧强秦凌厉,秉承先祖之道,引领墨门对抗秦国的三十万虎狼之师。即便最后粉身碎骨,其浩然正气也将永存于天地之间!”
苏代未曾料到眼前这位后生竟有如此见解和胆识,只听荆轲的话说完,不禁有些愕然,他上下仔细打量了荆轲很久,才清朗着声音而道:“小兄弟一番豪言壮语,果然见解非凡,老朽自愧不如,果然不愧为墨家的后裔。其实墨家墨翟始祖的侠义之道,也常令老朽望尘莫及,暗自钦佩。既然今日你有此言语,老朽定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荆轲听苏代果然言语有些松动,不禁喜出望外,连连向苏代抱拳致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哪知他话音刚落,苏代随即又举起一只右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