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公准时来到了集秀坊,看到这里美人如云,心下自然是欢喜。 [人四人并做一起,乘着车辇赶赴桃园。
这桃园的桃树乃是太祖皇帝亲自命人从江淅一带的舟山移植而来的,因太祖皇帝极为重道,闻得那舟山桃花岛有仙人炼丹,又“尝以醉,墨洒于山石上,遂成桃花纹”,便又命人采了几块带有桃花儿纹的大石运了回来。御笔亲题“桃园”二字于那大石之上,每逢三月,桃花盛开,纷繁美丽,景象倒是极为美艳。
朱砂提起裙摆,便要迈步上车。却不料突然有一只脚伸过来,竟然将朱砂拌得险些跌倒。幸而,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朱砂。
这只手虽然纤细,却透着股子极为令人心安的力量。朱砂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既平静又清秀的脸。朱砂依稀记得这少女的名字似乎唤作清荷,她自当是某位武将之后罢,只是平素里不喜言语,也不喜欢与人交往,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孤言少语。在这诸多打扮得花哨的宫女里,唯有她跟朱砂一样,穿着平常最普通的衣裳。
清荷淡淡地看了一眼朱砂,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绊朱砂之人的身上。
那伸出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翠香。
“哼。”看着多管闲事的清荷,翠香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愤地瞪着清荷。
清荷稳稳地接住了翠香的目光,漠然地与她对视。
“好了,翠香,我们上车罢。”嫣秀急忙拉过了翠香,与她一并上了车辇。这边清荷也松开了朱砂,默默无言地上了车。
来不及道谢,那人便已然率先走开了。朱砂倒是觉得这清荷是个有趣之人,便也提起裙摆,与清荷上了同样的车辇。
与朱砂一个车子的,除了清荷,便是另外的两个宫女。这一路车子缓缓前行,朱砂都在悄然打量着清荷,然而清荷的目光则始终放在车窗外远去的景致里,并没有多看朱砂一眼。她似乎,根本不需要朱砂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似的。
世人皆知太后娘娘虽然崇倡佛道,却是一个极为重视孝道之人,所以这桃园里的一切景象以及道观,都还保有当年的模样。
朱砂与一行人下了车辇,一并守侯在那桃园的门前。大家紧张地朝着那条笔直的甬路上张望着,一个个儿地连那料峭的春风吹红了脸颊都浑然不觉。
“各位小主儿不必紧张,还请站好了,太后娘娘可是个注重礼节的。若是看到你们这般东张西望定然不会高兴的。”柳公公见惯了这些小宫女们盼望看到权贵的模样,不由得显露出了几分不耐来。
听到柳公公的话,这些宫女们便纷纷低下头,乖乖站得好了,只是偶尔有人偷偷地抬起头来朝着那边张望,也不过是快快地低下了头去。
不多时,便听到了一阵簇簇的脚步之声,以及车辇缓缓滚动的声音。诸人一喜,纷纷抬起头来去看。但见那黄金凤辇在诸多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停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人全部俯身下拜,口中齐颂太后娘娘千岁之称。
而于那车辇之上则慢慢地走下来了一位年逾五旬的妇人。她的头上戴着双凤衔珠的黄金头冠,身着秋香色飞凤牡丹祥云样的对襟大袄,两鬓虽然已然有些花白,那股子雍容华贵之气却不减当年。
看到这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太后娘娘十分的欢喜,急忙命这些年轻的宫女们平身。
“你们进了宫,便是皇上的人。哀家看到你们自然是欢喜得紧,都起来罢,地上凉。随哀家去桃园赏赏花儿,来,都过来。”太后娘娘说着,便在这些宫女之中环视了几番。
满目的年轻脸庞,满眼的绫罗绸缎,在那纷繁的繁花下有种让人目不暇接的感觉。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桃园门口的某个角落之时,却突然被那一抹浅浅的淡绿吸引了视线。
初春之时,乍暖还寒,桃花儿还没有抽枝便已然灿灿地花满了花儿。而那抹浅绿则像是由桃花儿中显露出来的一般,看着忒地令人赏心悦目。而再看那人,面容温婉而清丽异常,穿着却是朴素无华。比起其他的宫女们那恨不能把所有的首饰都展示出来的热切,她却只是戴了一对儿珍珠耳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装饰了。
太后娘娘无声地朝着柳公公看了一眼,想这柳公公乃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如何不知道自己主子的眉眼高低?当下便对那个穿着浅绿色小袄的宫女多留了一份心。
而再看这身着浅绿色小袄的宫女身边,又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儿,虽然容貌不及先前那个,但是却沉默稳重,看上去也是极为讨喜的。
太后娘娘朝着这两个小宫女都点了点头,便举步,朝着那桃园走过去了。
这桃园确实比朱砂先前所见过的几处园子大了不知多少倍,那慕容侯府自不用提,便是连白隐的王府别院恐怕都不及这桃园的一半大。那一株株矗立在那里的桃花儿开得正盛,格外地让人感觉到惬意。
这些桃树,让朱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遥远的从前。有一个俊朗温和的少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漫步在那株落樱缤纷的桃花儿树下。
那纷纷掉落的粉红花瓣沾满了衣襟,映红了他们的脸颊。而那个少年的手心温暖而充满了力量,像是能够给她一生的保护,让她的心永远充满了踏实和快乐。
然而如今这一切,却都已然远去了……再难回头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