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种师道方才按照朝廷的规矩,把密旨给当众焚烧掉。 瘫坐在一旁的耿南仲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种师道这个老鬼,都已经年逾古稀,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居然把堂堂当朝太宰给当众吓得站立不稳。这太令人难堪了。
这时候,种师道扭转身来,面对着种师中和姚古等众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皇上的这道密旨,就是让我立刻回京候命;帅印将暂交耿南仲大人,由他带领大家返道燕山府驻扎。”
种师道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晴空霹雳一般,把大帐中的诸位将领给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出。
难怪刚才种师道读密旨时,表现得如此狂躁。
完全没有道理!金兵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龟缩在黄河岸边。
假如没有其他援兵到来,眼前的这些金兵,横看竖看,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看,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援兵?恐怕是痴人说梦话。
就是距离此处最近的完颜粘罕的西路军,到这里也起码有上千里路,一个多月的行程,更不要说其他的金**队。
最重要的是,完颜兀术此时的惨状并不为外界所知道!
所以,不要说种师道他们不相信金兵还有后援,就算是完颜兀术和哈迷蚩,也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援兵上。
如今胜利在望,却要半途而废,收兵回朝。这跟放虎归山有什么两样?这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被金兵残杀的汉人同胞!
...
众将之中。河东制置使姚古最为激动。
秦凤军初到汴梁城之际,姚古的干儿子,先锋官姚平仲夜袭金营未归,大家都以为姚平仲已经殉国遇难了。身具杀子之仇,姚古对金兵自然是恨之入骨,如今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竟然要白白放过仇人?
但见姚古双目圆睁,怒目而视。直直盯着耿南仲,挥拳欲打。
耿南仲惊若寒蝉,急忙闪道种师道的身后,口中连声说道:“我是当今圣上钦差特使,犯我者等同冒犯圣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等不要胡来!”
“住手,不得以下犯上。”种师道连忙把姚古给喝止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元帅千万不可错失。”姚古站在种师道的跟前。两眼泛光,牙关紧咬。狠狠地说道。
少年得志、中年丧偶、老年失子,这是古人定义的人生三大不幸,尤其是老年失子。姚古膝下无儿,已经把姚家传承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姚平仲身上。如今姚平仲被金人所杀,你让姚古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种师道扭转身来,双目紧紧盯住耿南仲,一字一句地问道:“如今我军占据上风,节节胜利,眼看就要全歼敌寇,皇上何来颁此圣意?”
耿南仲身体冰冷,上下牙关磕个不停,颤声说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种大人世代忠良,千万莫要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毁了祖上的清誉。”
好一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耿南仲的说法,并没有回答种师道的问题,反而还威胁种师道说,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是好是坏,都是皇帝对你的恩宠。
至于种家历代祖先的清誉,那更是种师道的一道软肋。
见种师道犹豫不定,姚古回头看着中军帐中的诸人,哀声说道:“兄弟们一起并肩作战多年,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我从来没有求过兄弟们什么。今天这种情形,望兄弟们出来,一起给大帅求个情,追杀金兵。以后皇上有任何罪责,我姚家全部扛起,绝对不连累各位兄弟半分。”
秦风军的战斗力之所以强大,全凭上下一心,同甘共苦;如今姚古这般说法,种师中和其他将领,甚至连同岳飞在内,一起跪倒在种师道的跟前,齐声说道:“歼敌为上,往大帅三思。”
正在争持中,中军突然闯进帐中,拱手说道:“禀大帅,金兵开始拔寨撤退了。”
种师道心一紧,马上问道:“金人留了多少兵力在后面掩护。”
中军大声答道:“金人并没有留兵在后面掩护。”
“不会,后面没人掩护?金人嫌自己活腻了吗?到底是什么原因?”种师道接连追问了几句。
不要说种师道不信,大帐中的诸位将领也都不信。
金兵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
“金兵的营地前,插着百多杆殿前司的赤龙大红旗,每杆旗下有两名胜捷军把守,太宰唐恪也在那里守候:说是皇上的旨意,我朝已与金人讲和,我军不得越过红旗一步,去追击金兵......”
中军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生怕惹得种师道生气。
耿南仲趁机说道:“殿前司的胜捷军直隶钦宗皇帝主管,如今唐恪大人也在那奉旨把守,冒犯者,依例诛九族。”
种师道领着众人走出军营一看,中军官说得没错,历史上吊诡的一幕出现了:几百宋朝皇帝的直属亲兵,保护着几万侵略者携带着战利品安全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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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前线三军用命,胜利在望,皇上和天下百姓将可安享太平,绝对没有收兵的道理。如今收兵,放金兵过黄河,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我大宋将永无安宁之日矣……”
汴京皇宫内,金銮殿上,如今正是早朝的时候,而兵部侍郎、尚书右丞、京城四壁御守使李纲大人,竟然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跌坐在丹墀前,嚎啕大哭,边哭边诉说,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