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今身处的是山腰一条两丈阔的狭道,狭道两旁是笔直危立的险峻山壁,高达三十丈众人根本无法攀上,尚幸狭道尽头,另有一条依山凿成的石阶,跨山而过,只要踏过此道通往山上的石阶,便能到达山后为安全之地
可是余下的村民并没有打算攀过这个山头再说,因为洪水现已稍为平定下来,他们都急着打捞亲友们浮在水面的尸体
每捞起一具尸体,人群中都会传出连串惨绝人寰的哭声顷刻,周遭一片愁云惨雾
尸体当中,亦出现了村长的尸体,他猜疑多忌,误了村民,本来罪不至死,但既然死了如此多的村民,他身为村长又怎能不死,以谢天下?
那个老李及刘翠亦已浮尸于洪水中
这个恶女人,若非她心存私怨,罔顾村民安危而信口以头保证,致拖误了村民逃去的决定,也许村民未必不可及时逃生,不致酿成今次惨剧她最后虽赔上性命,未免太便宜了些
还有,惨死的六十多人中,一半以上都是孩子
可怜的孩子…
聂风拼命以腰带帮一些老弱的村民捞起飘近山腰边缘的尸体,捞了一具又是上具,每具都无法可救,返魂乏术,捞得好不心碎…
这些尸体,十居其六都是十岁以下的小童,他们的脸蛋还是圆嘟嘟的,可知生前如何天真可爱,对人世间如何满怀憧憬眼见这些捞不完的童尸,聂风双目忽掉下了两行眼泪最\\快\\\\\\就\\在
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跪倒痛哭…
天啊为什么你偏要这样残忍,叫这些毫无抵抗之力的村民驹葬身在怒涛之下?他们只是愚昧无知、狐疑不信,为何又要他们无辜的孩子来陪葬?
这些孩子生在贫苦百姓家,本已贱如草,连吃也没得好吃,如今连小命也丢了
断浪蹙着眉,轻轻拍着聂风的肩,低声安慰道∶“风…别太难过,我们…已尽了力…”
说到这里,他按捺不住,热泪盈眶,泪流不停
毕竟,大家都是切肉不离皮的炎黄子孙…
龙的孩子…
霎时间,四周只充斥着害怕、绝望、哀伤、痛哭的表情,神州子民千百年来一贯的表情
天地人间,只有一个人亲睹这样惨绝人寰的事,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步惊云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那数不清的、给捞了起来的大人和孝的尸体,又看看那仍未死的十多个村民,还有那些在双亲尸体呱呱大哭、彷徨无助的小童…
他依然木无表情
在他过去十四年的小命中,他所经历的悲剧实在太多
他太明白,悲哀虽是至情至圣,但,于事无补
只有奋勇地生存下去,才是对天意最狠辣的报复眼前当务之急,并非哀伤、捞尸痛哭,而是先助村民和孝脱离险境方为上策
他眺望着不远的乐山在佛,深幸这次洪水虽猛,仍未足以淹过佛漆,否则若那头冒火异兽又再现身的话,必会带来大的不幸
然而此刻黄昏冉褪,夜色渐临,夜即将笼罩大地,届时,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再逢洪水,将会为凶险
他蓦然道∶“捞尸、悲痛,并不合时,走”
此语甫出,即时引起村民们的极大反应,大家都想不到他会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话,就连痛哭着的聂风、断浪也是一愣
聂风讶然道∶“云师兄,我们…好歹也帮村民…捞起所有尸体…才走”
步惊云却斩钉截铁的道∶“谁保证,洪水不会再来?”
聂风闻言一怔,方才惊觉,若洪水真的再次泛滥的话,就连眼前这数十村民也保不了
可惜那些村民在伤痛亲人之死的同时,已经丧失了理智他们只知道,阻止他们捞起亲友尸体的人,是魔鬼
但听人群中不断传来无数自紧咬的牙缝中透出的阴毒无比的同出一辙的诅咒∶“魔鬼
畜生““你不配做人,愿你生生世世,永不生”
顷刻,所有大人的眼睛均烧得如烈火般通红,大家都把无法宣泄的丧亲之痛,化为莫名之恨,迁怒于步惊云身上
聂风急道∶“大家不要冲动”
可是根本便没有人理会他,他们只顾捡起地上的碎石,紧握着,一步一步,逼向边缘的步惊云
那十多个孝也给大人们眼中的野蛮兽性吓怕了,不约而同地“哇哇”大哭起来
生生世世,永不生?
步惊云早已不得生,不用他们诅咒
他并没有退,他只想看看这群声声唤他为魔为畜的人可以对他怎样?
就在双方紧张欲裂地对峙之际,霍地,村民脸上均露出无限恐惧之色
聂风与断浪也是一脸惶然
因为,终于给步惊云说中
第三道洪水来了
所有村民陡地全部弃石掉头而逃,孩子们亦在大哭大嚷,步惊云虽没回头,但也听闻身后“砰磅”的水声,他已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聂风骇叫∶“云师兄,快走”
走?走往何处?不错以步惊云、聂风与断浪的轻功底子,相信要攀跃两旁数十丈高的山壁并非太难的事,但,他可以走吗?
眼见场中所有村民全都自私地抱起自己的孩子向着狭道尽头的石阶奔逃,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还有八个刚死去双亲的孩子,正不知所措、不懂奔跑地颤抖、瑟缩
他们全是孤立无援的小童,满脸涕泪,犹在绝望地哭号∶“娘亲”
“爹”
娘亲?爹?这群天真的小童又哪会猜到,他们无论如何呼叫,他们浮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