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腊货快风干的时候,徐善良打来电话,说到北京去看看三儿。
游逛归来,没进家门就闻到屋里飘出来的腊肉香,三儿紧赶几步,推开大门,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拖鞋,匆忙地换上,跑到厨房,问江斐:“姐,蒸腊肉了?”江斐放下锅铲,打开电饭锅,抽了双筷子,夹了快晶莹的腊肉,塞到三儿嘴里。三儿咂摸着说:“真香。”
“想家了吧?”
“这也是家。”
老太太跟过来,站一边笑。江斐又夹了块腊肉,塞到老太太嘴里。三儿回忆道:“腊肉放到五月,早稻抽穗的时候,再拿出来放饭头上蒸一下,哎呀,那叫一个香。”老太太翻眼怪道:“有那么好吃吗?”三儿说:“不好吃吗?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吃什么都香。”江斐盖好电饭锅,接着炒菜,问三儿:“那时候家里有腊肉吃吗?”三儿说:“有,少就是了。正因为少,吃起来才香。哪像现在呀?想吃什么吃什么,吃腻为止。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就不香了。我觉得还是那时候好,懂得珍惜。”老太太又看着三儿笑。三儿也笑:“真是这样。要不你想哪,现在过年,哪有年味?徐庄也没年味了。把现在的日子放那时候过,天天过年。换那个时候,一到黄天腊月,家家户户晒腊货,一年忙到头,就等着过年这口油水了。”
“那时候那时候,”江斐埋怨道,“像是你多大似的。洗手吃饭。”
“小丽吃饭了!”三儿咂咂余香,“善良下午到。买点好吃的吧。”
半下午,三儿开依维柯到机场接到徐善良。徐善良带了四个大行李箱。
车驶上匝道,徐善良坐三儿身后,打量着车厢说:“家里有奥迪不开,跑北京来开这么个破车。这不是客车吗?跑运输呢?”三儿说:“这车大呀,要不那箱子往哪儿放?”
“还好没开二手车,”徐善良觉得好笑,“搬新房子不准来,公司随礼的钱还在老林那儿搁着呢。年底算大帐吃饭,红姑说,秋子怀孕了。秋子生孩子总要送个情随个礼吧?那得你批准才行哪。大家伙叫我到北京来问一声,不问一声,回头你还说我们不懂事呢。”
三儿对着后视镜翻了徐善良一眼:“操,我就那么不懂事。”徐善良说:“你是老板,理在你这儿。”三儿失望地哼了一声:“我还跟秋子吹牛呢,这么多年,我把工夫都花在处人上了,还是没处到你们哪。”徐善良笑了。三儿又说:“其实我们这些人哪,真无所谓。这么着吧善良,回去再打个招呼,我家里有事,公司里的人、徐庄人,不用跑,他们累,我也累。想到北京来玩,约好了一起来,我带你们玩去。”徐善良嗯了一声:“回去我就跟他们说,三儿累呀,别跑了。”三儿没好气地骂道:“操,你就说我烦他们呗。”徐善良笑出声来。
“不开玩笑了。”三儿认真起来,“以后我家里的事,对外保密。”
徐善良摇摇头:“秋子怀孕的事保不了密了。”三儿咂咂嘴:“红姑那死丫头。”徐善良也没好气:“瞒着干嘛?不说平时你对别人怎么样了,别人有事,你都送情了,你还不准别人找机会感个情哪?从小丽考大学那回起,你就叫我打招呼,叫我当恶人。也是不应该,礼尚往来呗。这回我不打招呼了,他们还说我不让他们来呢。”三儿不以为然:“不会的。”
“怎么不会?”徐善良不满,“老队长不高兴了。他弹了被窝,叫我带来。四床薄被带来了,四床厚被放徐庄那边。厚被不好带,反正北京有暖气。他说等明年新棉花收了,再给你弹薄被。他问秋子怀孕的事了,说生孩子一定要来,问我,一家一户地来好,还是全生产队派个代表来好。搬新房子也是你叫我打的招呼,不准他们来。他说,想想对不起人,你搬新房子,徐庄一个人没来,徐庄人有事,老陈家出两份,二婶出一份,你还出一份。”
“想徐庄了。”
“回去看看。”
吃晚饭的时候,秋子问徐善良:“徐总,今年公司怎么样?”徐善良觉得奇怪:“三儿没跟你说?”秋子摇摇头。徐善良举头笑着:“我以为死三儿怕老婆呢。”秋子撇撇嘴:“从来不问这事,这不是死三儿不想野了吗?不野多没劲?”徐善良又笑:“好不容易不野了你还说没劲,我以前就怕他发野了。公司还好,不算房地产,跟去年差不多,七千多万。”
“发脾气了吧?”三儿问徐善良,“说今年工资、红包,都不涨。”
徐善良摇摇头:“也不是发脾气,话说重了点。是不能涨了,再涨别人没法做。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比如厂吧,他们只赚生产的钱,我们是生产的钱、销售的钱,都赚。那不是今年公司效益没增长吗?正好是个由头,我跟老林商量了一下,就说,今年都不涨了。”
“哎呀我这徐总,”三儿感慨地笑着,“越来越老道了,不得了。”
徐善良翻了三儿一眼:“事先没跟你说,那不是你比我善良吗?恶人就我做呗。”三儿讨好地笑着:“谢谢谢谢。”徐善良摇摇头:“其实也是为以后考虑。三儿,年底我跟老林这么一算哪,除房地产,七千万,可能就到顶了。”三儿嗯了一声:“塑钢销售好,还能涨点,不搞新项目,之后就进入下降通道,经营成本高了。”秋子担心地插话:“不会亏本呗?”
“无非少赚点。”徐善良摆摆手,“说了,我们是生产销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