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了凌晨零点才开始睡觉的,但我却感觉,那一晚似乎特别的漫长。 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过,一早我就在外面的嘈杂之音中起床了。我甩了甩有些昏沉的头颅,极力让自己恢复几分清明。因为,我知道,今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
在现代文明的强力冲击下,传统习俗正面临着失传的危险。因此,早早的,我们家族跟我平辈的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就过来了。老人毕竟度过了漫长岁月,见识自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可比的,特别是对古老相传的风俗习惯的了解,更是如此。我们这里的白事,规矩甚多,一个不好,就会遭致他人诟病。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俗语叫“死者为大”,生老病死乃客观规律使然,无人能够避免,所以自古以来,人们都非常重视后事的处理。如果不按规矩办事,那么就会被视为对死者的大不敬,这是最最让人忌讳的事情。与日趋西式化的婚事相比,我们这里的后事的变化就显得微乎其微了。很多故老相传的固定格式在白事上都得以顽强的保持了下来。只是,现在的年轻人,从小受无神论思想熏陶,对那些看似迷信的程式已经越来越不屑一顾,否则有关白事方面的传统习俗也就绝不至于陷入即将消失的险境了。
待我洗漱完毕,八十多岁的老人方才过来找我。
“哥……”出于对老人的尊重,我先跟他打了个招呼,并发了根香烟给他。
“你知道,今天你最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老人微笑着问。
由于心情的关系,我怎么也无法挤出哪怕一丝笑容。但,我还是非常恭敬地说道:“我不知道。还请您老指教。”
“你要记好了,从现在开始,自落葬之前,每次早上和中午,一定要在自己吃饭之前先给你爸送饭。”老人神色郑重地说。
从老人的表情,我就能看出,这应该是白事风俗中的重中之重。“哥,我会的!”我态度坚决地回了一句之后,然后就有些疑惑地问,“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送?也不知道该送到什么地方去?”
“没事,诸事有我呢!”老人好心地安慰我一句后,就让我跟着他。
我知道,老人是要开始指点我该如何具体操作了。我来不及道谢,就跟了上去。 [
老人先让我到锅里去盛上一碗热粥。给故去之人吃饭,讲究的就是要趁热。据说,在供饭之际,不断蒸腾的热气,就表明故去的亲人正在享用美食。
热粥端来之后,老人即让我披麻戴孝,然后拿上哭丧棒。哭丧棒乃长辈发丧之时,孝子手中所扶之“孝杖”。长辈夫妇之中,过世一人,执一根,若都过世,则需执两根。当然,我就只需拿着一根。所谓“哭丧棒”,顾名思义,即是为哭丧所用。自己最最亲近之人离世,自是悲痛欲绝,“哭丧棒”则是在悲痛难支之时支撑身体所用。现在,“哭丧棒”很大程度上仅仅是悲痛难支的一种象征。哭丧棒,乃是用青竹竿所做。截取青竹的一段,在上端用黄纸缠住,然后再用青线绑住,以防止黄纸的脱落。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选用青竹,为什么要用黄纸缠上,为什么一定要用青线?这些,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老人不仅早早的就将哭丧棒准备好了,同时还将父亲所用的筷子也准备好了。过世之人所用的筷子,要求很简单,就是两根的长度一定要完全相同。然后,也是在筷子的上半截缠上黄纸,再用青线绑好。
老人让我将热气腾腾的粥放到篮子中,然后将筷子整齐地摆好。至此,一切先序准备工作就全部完全了。所以,接下来,老人就让我将热粥送到离我家不远的村里土地庙上去。
一直以来,土地庙都被视为封建迷信。因此土地庙已经前前后后被拆了好多次。但,现在土地庙又非常顽强的重现并越来越红火地生存了下来。据我所知,现在我们这里几乎每个村都修建了土地庙。而且,每个村的土地庙的香火都在呈现着越来越鼎盛的局势。这也许就是地方政府的悲哀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相信那些只知吃喝的地方干部,倒不如相信虚如缥缈的土地。
我们这里的人们,还固守着土葬的习俗。所谓入土为安,入土之后,自然得蒙一方土地的照拂了。因此,老人才会让我将父亲的饭给送到土地庙去。
当然,老人提点我的可不仅是目的地,还有一路之上所要注意的事项。第一,在整个过程之中,我必须得将哭丧棒拖于身后。为什么要拖在身后?我除了知道是摆出悲痛难支这一点之外,就不知道是不是有其它什么原因了。第二,老人提醒我,在送饭过程中,切记不能与人说话。为什么不能说话?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其实,每个习俗,都必然有其典故,有其原因。只是,现在,即便是老人,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第三,到了土地庙之后,将碗筷放于土地神像之前,然后点香,最后跪拜。当然,香是三支。所谓“佛前三炷香”。一般在神佛之前,都是三支香的。最后,在仪式成了之后,还不能忘了将粥倒出一部分,撒于土地庙旁。我弄不清这到底算是上供于土地,还是分享于前来寻求庇护的其它孤魂野鬼。
在牢牢地记清这四点之后,我就一手提篮,一手拖着哭丧棒,慢慢地往土地庙而去。果然如老人所说,在路上会碰到主动搭茬的村里人。
“某某(我小名的代称),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