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朝都四下打量,“上次同我交手的不在么?还有那个龟兹娘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莲灯应得很含糊,“的确只有我一人。将军找她们有事么?过所已经办好了,难道有哪里出了差池?”
他微微一笑,“倒也没什么事,上次神宫一别,昙奴说要与我再切磋的,我等了很久,没见她到北衙来寻我。现在遇上娘子,便向娘子打听打听,她人在哪里,约定是否算数?”
原来还惦记着那天的事,昙奴出手狠了些,刚开始胜他半招,就让他耿耿于怀到今天。看来大人物的官威是有了,气量却都小得可以,这位云麾将军是这样,太上神宫里的国师也是这样。
她说对不住,“昙奴近来身子不好,恐怕不能赴将军的约了。等她痊愈了吧,或是将军着急,我代她向将军讨教也可以。”
他听后眨了眨眼,西域来的女郎真不简单,一个个彪悍得叫人咋舌,打架这种事也可以代劳。不过他的本意倒并不在这上头,勒定马缰只管问:“她身子不好?染了风寒?请郎中没有?”
莲灯点了点头,“多谢将军关心,已经看过大夫了,我就是出来替她抓药的。”
他坐在马上半晌未语,隔了一会儿才道:“原以为能同她再战,可惜了。娘子刚才说她这程子一直病着么?要是郎中不济,我派个人过去给她诊脉吧。”
莲灯眯眼往上看,这份热心来得没道理。不过她要进太史局查卷宗,偷偷潜进去怕会遇上那些灵台郎,如果能够仗着他的身份走走人情,那事情就好办了。可是后面她要做的事避他惟恐不及,要不要和他扯上关系,还得再斟酌。
她复向他作揖,“将军的好意心领了,现在这位郎中的医术精湛,就算换人也未必管用。不瞒将军,昙奴病得很重,试了很多药都不见起色,我心里急得厉害。方子上的几味药大多配上了,只差最后一味,这几日一直在寻访,可惜遍寻不得。”
他哦了声,“是什么药,说不定本将能帮上忙。”
缘从何处起,说不清楚,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由头。萧朝都和昙奴是靠打出来,有种感情叫英雄惜英雄,他们之间就是这样。莲灯看得出他有心帮忙,但是不确定说出纯阳血会不会引发他的怀疑,便搪塞道:“将军莫问,市面上找不到。但我听说太史局的典库里有关于这味药的记档,可惜太史局等闲进不去,将军能否替我想想办法?”
萧朝都觉得蹊跷,“太史局由国师掌管,娘子既然同神宫有来往,要进去只需向国师说明,应当不难。”
她道是,“可将军忘了国师时常闭关,要见他并不容易。再说我们初到长安就多次麻烦神宫,现在离开了又折返,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了笑,谦和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将军若能施援手,我等感激不尽。若是有难处便作罢,我大不了厚着脸皮再往神禾原走一趟,到底救昙奴要紧。”
萧朝都思忖了下,竟点头应了,“我恰好有个朋友在太史局任职,你说的那个典籍库算不上机要,略疏通疏通,进去也就进去了。不过娘子且稍待,我得先同他商议。国师的治下马虎不得,万一办不成,不至于叫你白跑一趟。”
莲灯很高兴,忙向他致谢,他含笑道:“我是为一己私欲,上次交手险胜,赢也赢得不痛不痒。治好了她的病,向她请教擒拿手罢了。”又问,“你们如今住在哪里?待事情说定了,我再派人通知你们。”
莲灯不想让他知道住处,因推诿道:“不敢再有劳将军了,我们一直在外走动,随时可以去北衙听消息。昙奴这两天试了个新方子,不知道疗效如何,若实在不见好转,最后免不得要烦扰将军。”
萧朝都显然不嫌麻烦,大而化之一摆手,拔转马头巡视去了。
莲灯目送他走远,再探张不疑的车辇,早已经没了踪影。她叹口气,意兴阑珊牵马往回走,仰头看看天色,日正当空。等夜里吧,正牌夫人出了远门,他在广德坊有个外室,早晚会上那里去的。
打定了主意要办一件事,她就有那个毅力坚持下去。不再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了,专在广德坊里蹲守。
毕竟没人知道百里济的女儿还活着,当初是官兵眼看着入土的,百里氏正房的这一支成了绝户,长安的相公们大可高枕无忧。察觉不到危险,日子当然过得不那么惊心了,即便怕死,身边安插高手护卫,到了外室这里也要避人耳目。一位专管弹劾官员、奉劝皇帝言行的谏官偷了亲兄弟的外宅,说出来脸是要不成了。
莲灯坐在房顶上,临近年尾了,一弯下弦月细而淡。她嚼着胡饼,透过凄迷的薄雾看院门上,高杆顶端架着两只灯笼,照亮了台阶下一片空旷地。这里寻常是不点灯的,今天有意留了门,看来错不了。
果然不久就见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从院墙下斜插过来,莲灯直起身紧紧盯着,小轿到了门上停下,垂帘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张不疑。下轿后左右探看,确定没人方进了院门里。
莲灯的斗志被点燃了,像豹子发现了猎物,身心都紧绷起来。她伏在瓦上仔细看,抬轿的被引进了后院,他近身只有一个长随,看脚步和身姿应当没练过武。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出来相迎,亲亲热热挽着他进门,莲灯叼着胡饼顺屋脊攀过去,附耳听,能听见底下喁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