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一位出手阔绰的犹太老人来到我所在的旅游公司,他指明要一个懂俄语的人为他服务,而全公司上下,除了偶尔来兼职的伊万,就只有我懂俄语,于是我成为了他的私人导游,陪伴了他一天。
vich,是这位犹太老人的全名,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马上意识到,他就是瓦西里的祖父,绝对不会有错。
我曾经切断了跟瓦西里家人的一切联系,甚至连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谢老板和叶玲都被我拉进了黑名单。就是不想让瓦西里的家人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能肯定如果他们知道了小意的存在会给我们母子带来怎样的麻烦,但我也不能冒那样的风险。我想让小意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半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再来找我,也没有人联系我。我很庆幸,也许,mois只是来看看我,并没有发现小意的事,再或者,mois发现了小意,但他以为小意是我和伊万生的……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每天都推着我向前,我决定不再去想mois的事,管它呢,想太多会让人死掉的!
时间马上要进入四月,上海的旅游旺季来临了。
这一天的傍晚,我带了一队美国人到外滩游览。当浦江对面的摩天大楼外墙上,再次亮出“ilovesh”的巨幅灯墙时,我记起这是我和瓦西里第一次相视而笑的地方,他那灿若烟花的笑容,如今也像烟花一样,消逝不见了。而这里却什么也没有改变,辉煌的灯火照样明亮的闪耀着,黄浦江也静静地涌动着它惯常的水流。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某事已经结束,某人已经离开了。
但我的心却感觉到一阵阵地战栗,正因这个地方还和从前一样,便使得他的缺席更像是一股残忍的力量,这股力量让灯光,江水和人潮,都因我想起他的名字而颤抖起来。
瓦夏,瓦夏,我在心里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并且意识到自己会这样触景伤情,无非是因为,我太想他了。我试着在脑海里勾勒他的面容,却发现自己记得的只有他的大致轮廓,许多细节已经被时间这个贪婪的大嘴怪吞噬了。
我安慰自己这没关系,他会一直住在我心里,虽然回忆在慢慢消失,但我对他的爱意不变,仿若从前。
我驾着车驶进小区,在楼下的车位里稳稳停下。
就在我打开车门,步出车外的时候,一声呼唤传进了我的耳中:
“晴……”
我的身体僵了一僵,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油然而生,是的,在梦里我常常听到他的呼唤。
“晴……”呼唤声再次传来,这次我听得真真切切。
我猛然转过身,“是谁?”
我眯缝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一片黑色的树影下隐约立着的一个人形轮廓。我的心猛地揪紧了,压低着声音又问了一声:“谁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压低了声音,或许是因为担心吵醒了这个梦境。
那个人快速地朝我走过来,我几乎马上认出了他,是我的瓦夏。
一瞬间我想起了有关他的全部细节,想起了他的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整个的人。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就记起了一切!
“瓦夏!瓦夏!”我欢天喜地地朝他扑过去,不管他是人还是鬼,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我都要紧紧地抱住他,这一次我绝对不再放他走。
我扑进他的怀里,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我知道他是活生生的,我也知道我不是在做梦……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扳开他的肩膀,一边用手摸着他的脸,一边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仔细辨认着,没有错,是他,是我的瓦夏,感谢上天,感谢所有的神!
“瓦夏,瓦夏!”我再次搂住他,放声大哭,可与此同时我又想放声大笑,我觉得自己简直高兴得要疯掉了,我的一生中从没有过像此刻一般,又想哭又想笑。
在痛哭了一阵之后,我终于能说话了:“我以为你死了!?”我伏在他胸前哭着说。
“你没那么容易摆脱我,呵呵……”瓦西里的话语里虽然带着戏谑,但声音却是哽咽的,他扳开我的肩膀,捧起我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说:“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死过一次,晴,但不是在乌克兰,而是在这里,在上海,在遇见你的时候,死于爱情。”
“哦,瓦夏!”我感动地看着他,抹掉脸上横流的泪水和鼻涕。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个视频……”
“那个我被枪杀的视频,射向我脑袋的是一颗橡皮子弹,巨大的冲力射烂了我的头皮,但却没有射穿我的头骨。”瓦西里说
“可是,你倒下去一动不动了。”
“是的,我被吓晕了……”他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怂爆了。"
我摇着头说:“不,不,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摸着他的身体和四肢,说:“你有没有受其他的伤,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右区’的人一直囚禁着我,并不断勒索我父亲为他们提供军火和资金。我被他们关了近一年,上个月他们才把我交给我父亲的人。”
“这么说,你父亲早知道你活着?”
“是的,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为了保住我的命一直在资助‘右区’组织,如果这个消息泄露他可能会被暗杀的。”
我纵身一跃跳到他身上,用双腿缠住他的腰,紧紧拥抱着他。
“这太好了,这真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