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腾渊(八下)
此时正值七月末,虽然已经入了秋,泽地里的天气却依然热得像蒸笼。然而程名振丝毫感觉不到风中的温度,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管中都淌满了冰水,针扎般冻得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头都一片阴寒。
他冒着得罪王麻子和杜疤瘌等人的风险救了周宁,反过头来周宁却试图置他与杜鹃死地。他费尽心思给王二毛创造立功机会,以便让好兄弟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却不料王二毛明知道杜鹃在等待解药,依然偷偷将下毒凶手周宁给藏了起来!这一个背叛挨着一个背叛,如果连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都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反目的话,从今今后,这世界上还有谁人可以相信?
“九,九当家不要着急,咱们,咱们再重新搜一遍!”被程名振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哆嗦,锦字营香主周凡结结巴巴地提议。
“不必了!”程名振勉强回转心神,叹了口气,低声回应,“我知道一个隐秘地方,那放不下太多人,班浩,你带着十兄弟跟着我过去。”
话说完,看看锦字营众喽啰迷惑的眼睛,他又叹了口气,犹豫着补充道:“周凡,你也挑十名弟兄跟上来吧!其余的弟兄,烦劳在这里等候。顶多半个时辰,我就会从那边转回来!”
“唉,唉!遵命!”周凡等人被程名振稀里糊涂的命令弄得不知所措,皱着眉头答应。话音没等落下,程名振已经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擎着长枪,拨开芦苇,径直向泽地深处去了。
巨鹿泽是河北第一大险恶之所,其中某些常年被芦苇覆盖的地方,若是没人带路,进去之后肯定出不来。抛开可能就会被某些不知名的毒虫咬得浑身是包的风险不说,万一倒霉踩到堆满泥浆的暗坑里,那可是要一沉到底,神仙也无法施以援手。
可有程名振这不怕死的一马当先,众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底走了不知道多久,周围的苇子突然一稀,星光下,有个三丈见方的孤岛在前方露了出来。
在孤岛的正中央,耸立着一个用树枝和苇席搭成的小棚,只有四尺宽窄,跑风漏雨,说不出的破败。如果不是因为此刻棚子里边亮着火光,根本无法相信有人居然会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隐藏。正在众喽啰们惊疑间,走在前方的程名振扭头摆了摆手,熄灭了火把,猫着腰靠了过去。班浩、周凡等人立刻见样学样,将火把向水坑中一丢,抽出腰间横刀,蹑手蹑脚地将草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棚子里边的人吵得正热闹,根本没发现已经被大伙盯上,。隐隐约约间,众喽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你别做梦了!整个巨鹿泽的人都在找你,想逃出去,除非你长了翅膀!赶快,趁着他们没找到这儿,赶紧把药方不定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帮你说说情!”
另外一个人低声冷笑,话语中带着股说不出的凄厉,“亏你平日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保护法子!说情?如果他不肯替我说情呢?我是不是还要跪下来求他?那丧尽天良的恶棍,没能将他一块儿毒死,是老天不长眼睛。让我求他?做梦!你王二毛要真是一个男人,就想办法带我一起走。这辈子,无论吃糠咽菜,还是刀头舔血,我都做你的女人。如果愿意一辈子给姓程的当走狗,就把我一刀砍了,我即便死,也要死个痛快。不再受别人的欺负!”
是王二毛和周宁!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两人的对话,过后无论谁说给他们听,班浩和周凡等人绝对以为对方在胡诌。几个月来,跟在杜鹃身后的周宁走路时就像只被吓破了胆子的小猫,连突然从树梢间渗过来的阳光都能把她吓得一哆嗦。谁能料到她平日的孱弱和胆怯都是伪装出来的,想方设法接近和讨好杜鹃,为的居然就是找机会将杜鹃和程名振一并害死!
众喽啰心中大怒,举起横刀,就要冲进去将王二毛和周宁两个当场活捉。却又见程名振向后摆了摆手,禁止大伙做出任何动作。他自己却悉悉索索靠得更近,手中长枪只要刺破当做墙壁挡风的苇席,便可以将周宁和王二人捅成一串。
“你今天是不是疯了!”王二毛虽然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依旧急得团团乱转,“小九哥和娟子他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能从苦囚营出来,全靠了他们两个帮忙。做人不能没良心,就连你能活着从馆陶县出来,也多亏了小九哥在大当家面前说情!赶快把药方给我,再耽误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找到这儿了!”
周宁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挂满了轻蔑“找到这儿,正好验证你的诺言啊!你王堂主不是个大英雄么?莫非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可是,可是小九哥…….”王二毛平素的伶牙俐齿全都不翼而飞,直急得满头大汗,偏偏说不出个恰当理由来要周宁交出毒药的配方。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周宁又是蔑视,又是恼恨,“他们的确对我好过,但谁背后没藏着祸心?姓程的之所以救我,还不是为了日后拿我当蒲包送人?那姓杜的处处照顾我,还不是图着我嫁给你后,让你为她们两口子好好地卖命?即便是你,我的王大堂主,你难道不就是为了把我上了,满足你的淫欲么?其实你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力气,尽管伸手撕我的衣服便是。我又不是没被人撕过,少了你一个,难道还能立贞洁牌坊不成?”
想起在苦囚营中被无数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