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当家让我必须好好伺候你!”小杏花向后退开半步,又陪着小心凑上前。“她说如果被她知道我不肯好好做……”委屈的眼泪一串串,滴滴答答落进脚盆中。烫得程名振的脚背直发软。“就,就先砍了我爹,再砍了我娘!”
“好了,好了,她吓唬你的。七当家还说要当众在你脸上砍几十刀呢?她什么时候真动过手?!”程名振觉得表妹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抿着嘴安慰。“她这个人是有名的嘴硬心软。你睡去吧,我不告诉她!”
“真的?”小杏花偷眼看了下程名振的表情,以确认对方是不是说谎。这几天,她被那个杀人如同割鸡一般的杜七当家吓坏了。本来周家大院的护院们拍着胸脯保证,即便是瓦岗寨的好汉们来了,他们也至少能守上半个月。谁料一天半都不到,武师和护院们就死的死,伤的伤,再组织不起有效抵抗。
那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女寨主第一个冲进寨子,手持两把朴刀,见到男人就砍。凡是敢挡在她面前的,无不横尸两段。
“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名振撇了撇嘴,低声回应。
‘也就是那姓周的公子哥儿才会骗人,前脚娶了你,后脚就跟那个屁股大过半间房子的娼妇鬼混!’与此同时,他心中涌起一份骄傲,一份遗憾和不甘。如果当时自己稍微“狠”一些,不替她想那么多,姓周的哪里还有机会?奶奶的,这世道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吃亏!
“小九哥的确没骗过我!”小杏花从脚盆边直起腰来,幽幽地道。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有勇气正视程名振。小半年没见,对方额头上的棱角比先前更分明,面孔的颜色又被晒黑了些,却黑得甚是结实。就像山中的一块磐石,看上去令人那样想依靠。
曾经有一瞬间,这块磐石是完全属于她的。可以支撑起一片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但现在……
“舅舅和妗子都没事!”见对方依然不肯走,程名振只好实话实说。“张大当家这次要树侠义之名。只要不是欺压良善的,都不滥杀。当然,如果你家中钱太多,那另当别论!”一边用葛布擦脚,他一边断断续续地补充。“审完了周家的案子,他们就会被放出来。我准备了些方便带的银锭和丝帛,你们拿着去省城吧。别留在馆陶了,这里城墙破得太厉害,早晚还会被其他贼人盯上!”
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出于什么原因。小杏花一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程名振,红肿的眼睛中又涌出泪来。
“还哭什么啊!你放心,我准备的财帛肯定够你们在郡城买一处和这里一样的大宅子!”程名振像小时候一样,用手背替表妹抹了抹脸,笑着安慰。“去睡吧。明天傍晚,我套车送你们出城!”
“七,七当家要我发誓伺候你一辈子!”回应的话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小杏花抓住他的手腕,正过来,慢慢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脸上。
注1:唐代之前,中原人日用布料以丝、麻、葛为主。棉布不普及。缣,即一种柔软的厚棉布。为富贵人家擦脸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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