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传来,刺激的青墨耳膜发胀,他张望了一会,拔脚朝一堆围拢的人群跑去,一边嚷叫热油到,一边分开人群拼命往里挤,活像一条小泥鳅。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叫骂,不过待看清来者是走引使李茂的小跟班时,唾骂变成了笑骂,总的来说在孤山镇工地上李茂的人缘还是相当不过的。
一根旗杆上帮着一个赤裸上背的胖汉子,身上鞭痕累累,一个小卒正挥舞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一个小校正吐沫四溅地解释胖子被打的原因,他手里拿着两块木板,一块平直的松木板,一块扭曲的杨树木板。
“拿见水就扭曲的杨木冒充松木来做压板,这叫什么,这叫以次充好,这叫弄虚作假,是乌龟王八蛋才能干的缺德事!再让老子看到有人这么干就不是抽四十鞭子的事了,老子非抽死他不可!”小校恶狠狠地警告道,将那块杨木板狠狠地丢在地上。
青墨看了一会,没觉得两块木板有什么不同,他挤出人群,追上李茂,问道:“这伙丘八又犯牛劲了,杨木,松木,不过是做压板,又不是做棺材板,至于扣那么狠吗?事事都讲究精什么求精,这哪是筑城,这分明是绣花嘛。”
李茂笑责道:“休要啰嗦,这是军城,战场上差之毫厘,生死立判,岂能不慎之又慎?这正是于将军令人敬佩之处,宁可多花钱多费力也不愿让部下丢掉性命,古人用爱兵如子形容善战的大将,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青墨琢磨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你不把我当儿子……呸,呸,呸,我不把你当儿子,……呸,呸,呸,于将军不把你当……算了,就那么回事,将心比心,你不对我好,我凭什么给你卖命。”李茂道:“知道就好,奸商害人,活该挨鞭子。”
七月初,李师古令将摩岢大花等四名摩岢族长老押赴郓州议罪,又以节度参谋贾直言摄成武县政务,李茂和贾直言做了交割后,仍回到孤山镇做走引使,前后共摄成武县政务一个月又三天。
入夏之后,成武县境内连降大雨,山川河渠一律被雨水注满,原来荒草连天的草湖现在是汪洋一片,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边,靠近军城一面的新设了三座临时码头,分别卸黄土、青砖和木料。
卸木料和青砖的码头上井然有序,卸黄土的码头上则是乱哄哄的挤作一团。雨水大,草湖水面开阔,勾连的十几条大小河流也注满了水,行船十分方便,来送黄土的船只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有时候甚至要等一两天才能卸下一船土。
盖因黄土这东西虽然笨重,但成本极低,青砖也好,木料也好,终究还要有个成本在,黄土嘛,因为是建军城所需,各地官府也不敢设卡收税,一路畅行无阻,其成本仅仅只是劳力加运费,入夏后阴雨连绵,土地无法耕种,四乡百姓无所事事,劳动力成本微乎其微,船也是自家的,运费也十分低廉。
用黄土胶泥砌墙是工程动工以后临时添加的项目,所需黄土当地没有只能从外地购入,春初草湖干涸,只有若干小河汊通航,行走十分不便,为了吸引各地百姓送土来,文书丞定下每船土给米两斗的高价,以此吸引百姓不拒艰辛前来送土。
入夏后,湖面骤然开阔,通航顺畅起来,但土价还是原来的价格,倒不是文书丞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他想到了,去不敢去做。苏晓渡地理偏僻,水旱道路不便,靠官府组织民壮或军队自行采购成本太大,如何吸引百姓把材料送来,除了出价较高外,还要有个信字,无信不立,政令朝立夕改,百姓没有安全感,谁敢冒着风险跑这么远来送材料?
文书丞正是怕失信于人才没敢修改这价格,此举虽能保证筑城有足够的胶泥可用,但也极大地增加了建筑成本。而且由于使用胶泥是于化隆在工程开工后临时添加的项目,原先报呈郓州和工部的方案中并无此笔预算,郓州方面还是按照原来的工程款拨付进度拨付攻城款项。此事虽然经过争取,已经得到李师古的首肯正在修改筑城方略和预算,但这么大的工程修改起来自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得需要有个过程。
青墨哀叹道:“白花花的米面都换了黄土,干活的却吃不饱穿不暖,这叫什么事嘛。爱兵如子是真,视民众如草芥也是真。”
李茂无奈地笑了笑,青墨这话也正是他想说的,于化隆待部下弟兄是真的没话说,但对外人,尤其是普通百姓那就是全然是另一番态度了。因为工程款紧张,劳工的一日三餐质量在急剧下滑,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折磨下,不断有人受伤病倒,对这些人,于化隆毫无怜悯之心,只要趴下不能干,立即扫地出门,绝不姑息。
“两斗米一船土,两斗米一船土……”李茂望着湖面上如梭而来的运土船只,忽然一拍大腿,转身就往新城营跑去。
“嗨,哪去?”青墨大叫一声,李茂没有回应。
文书丞坐在潮湿杂乱的营帐里,虽然天气凉爽的让人觉得冷,但文书丞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汗珠,他是紧张的,郓州的款项如细水一般不紧不慢地流过来,他这边却如决堤似的,汩汩往外涌,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满打满算,精打细算,怎么算也只能维持到十天后,十天后该怎么办,按照现在这个拨款速度,整个工程怕是要停工。
想到停工,文书丞额头上的青筋乍跳连连,实在是太可怕了,真要到了那一步郓州那边会生出多